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青年正倚靠在一颗粗大的柳树旁,低头看着手里捏着的一本书。秋季的凉风微微吹拂,棕色的发丝飘动。他脸上戴着度数很高的黑框眼镜,将书啪的一下合上了,盯着上方的柳树枝看的出神。叙荃雅在那天夜晚把他抱回来之后,没过几天就把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在了郡谦前面的茶几上。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双手交叉放在交叠的腿上。郡谦怔怔地看着茶几上的协议书,面部扭曲地笑了一下。“好啊……我看你们俩离了我还能干什么!”他用颤抖的手拿起了笔,在纸上签了字,满脸涨的通红。郡时允站在门口,往这边瞟了几眼。“……我本来是看着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爸爸,但我真的…实在受不了了,你好自为之吧,郡谦”。她语气疲惫,说话的时候还闭上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眼睛。郡谦瞪着眼睛,看着她从沙发上站起走进卧室,不一会就从房间里出来还拉着了一个提前收拾完的行李箱,斜挎着一个包。郡谦恼怒成羞地破口大骂:“你们…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他妈的是废物,我看你们离了老子还他妈的能干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把孩子给我就行。”叙荃雅转过头不去看他,大步走向门口,温柔地牵起郡时允的手。“你想和妈妈走吗?”郡时允抬起头,过了小半会儿才开口:“好”他们在离郡谦家很远的小区里租了个小房子,刚搬进去时房子里的设施都很陈旧,落了一层灰。小区里的住户大多都是五十到七十岁的中年人和老人,在听说有人搬来住还到家门口来打招呼,看到住户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姑娘和一个小孩时,还送来了在家里种的菜。叙荃雅在一个个的道谢过后提着各种各样的蔬菜回到屋里,坐在凳子上,拿起自己的工资卡端详,积蓄虽然不是很多,但也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他看着每天学习到深夜的郡时允,对他说“你不这么努力,也可以的”。郡时允抬头看着她被台灯照亮的脸庞,沉默了。她在幼儿园当老师,每个月的工资不是很多,她学习不好,在遇到郡谦之后,觉得他是一个很好托付的人,一毕业就嫁给了他。结婚之后,前几年还算好,郡时允刚出生时,他还喜欢的紧,直到他长大到能上学的那年。叙荃雅发现,他觉得自己学习好,孩子就要与他一样,因为这个问题,叙荃雅不知道和他吵了多少回,吵凶了就动手打她,也打郡时允。直到那天晚上,他抱着浑身湿透了的郡时允,看着那片美丽的海,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心底生出,郡时允他来这里,是想自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会毁了孩子。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但对着郡时允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责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可能是她太累了吧,什么都做不了。回到家后,郡谦已经走了,可能是气急了,出去喝酒解气了,她给郡时允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他身侧,盯着郡时允熟睡的脸。“明明都十四岁了,怎么还这么矮”她低声喃喃道“又小…又矮……”。她忽然觉得后悔,这几年,她都没有管过郡时允,甚至在被家暴之后冲着怯懦的郡时允发脾气。就连前几天,她在他心情最低落的时候还在责怪他。她翻过身 不再去看他,从脸上淌下来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床单上。郡时允没睡熟,听见身边人的啜泣声,翻过身来环住妈妈的腰,紧紧的抱着他。叙荃雅怔了一下,双手捂住眼睛。“对不起……小允…妈妈对不起你……”因劳累的嗓音异常沙哑。郡时允眼睛一热,紧紧的贴着她的背。“妈妈没有错,我知道的,妈妈也很痛苦”叙荃雅翻身紧紧搂住他,嘴唇贴在郡时允的头顶。这一晚他们拥抱着睡去。“郡时允——!”一个声音将郡时允的心绪拉了回来,他揉了揉头发,向左边看去。那人头发翘着,跑的满头大汗正招手向他跑来,中途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孩,他立马停下来鞠躬道歉,紧接着又匆匆向他跑来,弯下腰手撑在柳树边,大口的喘着气。“呼…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哈……”“你没事吧?不用这么着急的。”郡时允抬手在他的背上顺了顺。叙荃雅在知道他被同班同学打压时,给他办了转学,换了新学校后,第一个向郡时允搭话的人就是他。“嗨,你好啊,我叫徐荀”郡时允有点害怕的看着他,低声打了个招呼,徐荀便开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糖给了他。“你吃吧!很好吃的!”郡时允慌张地道了个谢,又开始发呆,徐荀看他不吃,便拿起一个葡萄味的糖撕开塞进了他的嘴里。“好吃吧?”郡时允的嘴动了动,冲他微微一笑“好吃……谢谢”。“哎哎……,你又发呆了”郡时允猛的回神,捏了捏鼻梁“啊……昨天没睡好,有点困”。“你以前就这样,动不动就发呆”徐荀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走吧?”就在昨天晚上,徐荀在大半夜给他发了一大串消息,嗡嗡震动的手机把觉浅的郡时允吵醒了。起初是徐荀刷美食视频,看到了个评论:苌庭市有一家小面馆,特别好吃!问问姐妹!叫什么名字?回复:就叫小面馆,店名很敷衍是吧?,店主是一个特别慈祥的阿姨!徐荀立马来了兴致,想着要一探究竟,立马兴冲冲的给郡时允发了好几条消息。郡时允将捏着鼻梁的手放下:“我想看看路上有没有文具店,素描纸用没了”。俩人在上大学之前一直都是在同一个学校,上了自己想上的大学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会出来玩一玩,一起在图书馆看看书,郡时允上的是偏苌庭市北面的溯圣美术大学,而徐荀则是在靠南的裳颜音乐大学,两人的家离得也不是很近,见一面还是挺费劲的。“哎,好嘞!”徐荀将双手举到脑后,笑嘻嘻的“走吧”。俩人按着导航一路走到了小面馆门前,门牌破破烂烂地挂在上面,外面的墙壁被刷成了奶白色,比墙壁小了一些的窗户能看见里面有四五个人。徐荀摸了摸下巴,眉头微微邹紧“这装修……”。“毕竟也不能指望阿姨能懂得年轻人的审美吧”郡时允说完便推开了门,老旧的门摩擦时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声。面汤的飘香弥漫在整个店里,徐荀陶醉的深吸一口气“闻味道,感觉确实不错啊……”俩人往空桌子走去,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醋瓶酱油辣椒油和一张纸,徐荀拿起来打量了一下。“冷面红烧牛肉面刀削面炸酱面……没了”话音一落,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哎哎,欢迎欢迎,想吃点儿啥呀?”一声浓厚的东北嗓音响起,俩一米八的人一转身,没看到,低下头才看到一头梳的整整齐齐的短发,掺杂着几缕白头发。店主阿姨背着手,她长着一张慈祥的脸,笑起来两侧会有深深的酒窝。“来都来了,一定要尝个咸淡……”徐荀在内心咆哮,又拿起那张被捏的皱皱的纸端详着。“……我来一碗红烧牛肉面吧,你吃什么”徐荀将纸一递,郡时允接过来看了看。“冷面吧”郡时允将手中皱巴巴的纸捋平放到桌子上。阿姨将背过去的手拿了出来,手里握着两根大红肠,往前一递“俩小伙都头回儿来吧?来来来,哈尔滨大红肠儿,好吃的很!”两人连忙道谢接过红肠吃了起来。店主则笑了笑就回去厨房做面了。徐荀哭着啃红肠“真好,第一次来还给哈尔滨红肠吃”俩人闲聊着,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面就放在了眼前。徐荀拿起筷子嗦了一口面,眼睛发亮的看着郡时允,将那口面咽下去后兴冲冲的说:“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红烧牛肉面——”郡时允拿着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冷面:“确实好吃!”“这家店我记住了……”徐荀吃完之后头仰起来喃喃道。“走吧,我刚才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家文具店,买完我就要回家去练习了”他起身,将歪了的椅子推了推。一转身便看见了身着棕色风衣的人背对着他,黑色的头发随着那人的步伐轻轻晃动着,他心里一紧,眼睛瞪大。徐荀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推了推他,问道:“……你怎么了?”郡时允脑子一空,大步向前直接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猛的一回头,刻在心里的温柔眼眸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你……啊,不…不好意思”他嘴唇颤抖着,反应过来后轻轻地将手松开放下,面前的人怔怔的抬头看着他,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清冷的嗓音响起“您好,我叫栩常清,是一名家庭教师,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的孩子需要辅导可以联系名片上的号码”。栩常清抬头看着他,同那个晚上一样对他微笑着,郡时允鬼使神差的将他手中的名片双手接了过来,怔愣的看着他。栩常清笑了笑,将手插在风衣兜里转身走了。徐荀怔怔的看着他俩,等栩常清走出店后便抬手放在了郡时允的肩膀上。“是那个人……?”徐荀轻声问道。郡时允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盯着上面的电话号码看出了神。“……嗯,是他…”。明明八年前,他还是一个比他矮小半个身子的小孩,没想到现在他已经比那个人高半个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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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