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暗中的向日葵

车停在了一栋陌生的别墅前。 江淮扶着许清和下车时，才发现他的状态比想象中更糟。许清和的身体沉重地倚靠着他，呼吸仍然不稳，眼底的赤红褪去，却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疲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江淮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布料，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别墅内部装修简约而冷硬，黑白灰的色调，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堡垒。江淮扶着许清和在沙发上坐下，转身想去倒杯水，却被许清和一把扣住手腕。 “别走。”许清和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眼神里带着一丝江淮从未见过的脆弱。 江淮的心脏狠狠一揪，重新坐回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不走。” 许清和沉默了很久，久到江淮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然而，就在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时，许清和终于低低地、近乎自虐般地开口了。 “我母亲……是被我害死的。” 江淮的手指一颤，但没有打断他。 许清和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七岁那年，父亲娶了后妈。她表面温柔，背地里却恨透了我母亲的存在。而我……我太蠢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那天，我拿着你的画回家，想给我妈看。后妈发现了，她以为是我偷的……她逼问我，我……” 许清和的声音哽住了，像是再也说不下去。江淮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凉和颤抖。 “她打了我，逼我说出画的来历。我害怕，就说了实话……说是一个画画很好的男孩给我的。”许清和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不信，逼我带她去找你，说要当面对质。” 江淮的呼吸一滞。 “我母亲……为了保护我，拦住了她。她们争执起来，后妈推了她一把……她撞到了桌角，当场就……”许清和的声音彻底哑了，像是被撕裂了一般，“而我……我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倒下。” 江淮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许清和抬起头，眼底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后来，父亲为了掩盖丑闻，把她送进了康馨疗养院，对外宣称是‘突发心脏病’。而那个当班护士刘雪琴……收了钱，伪造了病历。” 江淮终于明白了。 许清和这些年一直在查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真相”，而是一个儿子对母亲迟来的赎罪。他想要撕开那些虚伪的谎言，让凶手付出代价，哪怕代价是他自己。 “江淮……”许清和的声音低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自厌，“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靠近。” 江淮看着他，眼眶发热。 下一秒，他猛地倾身，用力抱住了许清和。 “许清和，”江淮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你母亲的事……不是你的错。” 许清和的身体猛地僵住。 “你只是个小孩子，你什么都没做错。”江淮收紧手臂，像是要把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他，“你不需要赎罪……你只需要知道，有人愿意陪你一起面对。” 许清和沉默了很久，久到江淮以为他不会再回应。 然而，最终，他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了江淮。力道很轻，却像是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光。 窗外，月光依旧冰冷。 但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夜晚，许清和终于允许自己，短暂地靠向那株倔强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