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顾魏本以为凶多吉少，不料对方非但没动手，反倒饶有兴致地推搡着他，参观起这所谓的“诊室”。

　　双手被反绑，眼睛蒙着黑布，他感觉自己被推着走过一条漫长、弥漫着尘土和腐朽气味的走廊。心中默数着脚步和时间，大约十分钟后，他被粗暴地带进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眼罩被猛地扯下，刺眼的光线让他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瑞凤眼。视线尚未清晰，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女子惨叫便撕裂了空气，直直撞进他的耳膜！

　　他本能地一缩，想后退，肩膀却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

　　“顾医生，躲什么？”绑架他的男人——豹哥，声音带着戏谑的冷意，“生孩子而已。你在妇科待过，这对你来说，不是家常便饭？”

　　“生孩子？这里？！”顾魏愕然四顾。眼前是废弃仓库改造的简陋空间：塑料布隔出“产房”，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走廊，匆匆而过的“医护人员”凶神恶煞，更像是打手。尽头传来的声声惨嚎，像鼓槌重重敲击着他的心脏，让它疯狂跳动。

　　“条件嘛，自然比不上你们医院。”豹哥似乎很满意他的震惊，拍了拍他紧绷的肩膀，皮笑肉不笑，“我们这儿是艰苦了点，可是……”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沾满不明污渍白袍的男人，领着一个面色惨白、眼神惊恐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豹哥。”李文斌打了声招呼，目光像毒蛇一样缠上了同样穿着白大褂（虽然被绑着）、胸前还挂着“泌尿科副主任”工牌的顾魏。他上下打量，眼神轻蔑又带着探究：“啧，这么年轻的副主任？技术不错？”

　　顾魏紧抿着唇，没有回应。李文斌也没指望他回答，转向豹哥，语气带着不解：“豹哥，咱们这儿又不给男人开刀，弄个泌尿科大夫来干嘛？添堵？”

　　“这你就不懂了吧……”豹哥给旁边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粗暴地制住顾魏。豹哥则亲热地搂过李文斌的脖子，压低声音走到一旁。

　　“别看他年纪小，这小子是真有两下子。”

　　“有两下子也是泌尿科！我们要的是妇产科专家！”李文斌皱眉。

　　“啧，听我说完！”豹哥瞥了眼被钳制住的顾魏，声音压得更低，“最近‘猪仔’折了好几个，都是一尸两命！孩子没出来，钱没捞着，‘猪仔’也废了，血亏！”

　　“我知道！可咱们就这条件……”李文斌摊手。

　　“条件可以想办法！关键是缺人！正经能顶事的妇产科大夫就你一个！”豹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小子，顾魏，你可别小瞧了。他是最近才转的泌尿科！我打听过，他原来在妇产科，技术是出了名的好！前年就该升主任了，结果点子背……”

　　豹哥凑到李文斌耳边，声音几不可闻：“有个产妇，剖腹产前偷喝了几口粥。手术时呕吐物回流，差点把自己呛死。是顾魏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结果呢？产妇家属反咬一口，硬说是医疗事故，讹钱！主任泡汤了，还差点背个大处分！你说憋屈不憋屈？”

　　“这……这怎么能算他的事故？明明是产妇自己……”

　　“啧！这年头，谁跟你讲道理？人家就是要钱，耍无赖，懂的都懂！”豹哥嗤笑一声，目光扫向顾魏，见他正试图跟那个新带来的女孩说什么，立刻厉声呵斥：“闭嘴！再吭声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李文斌看着顾魏，眉头紧锁，忧虑更深：“豹哥，你真打算让他掺和？万一他出去乱说……”

　　“出去？”豹哥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声音压得如同耳语：“我们这个点差点因为王菊那贱人暴露！上面命令下来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小子，还有那个小崽子，都得处理掉！”

　　李文斌瞳孔一缩：“那你现在还……”

　　“急什么？我们不是要撤了吗？”豹哥眼神阴鸷：“临走时把人捆结实了带上。最近‘折’的‘猪仔’也多，到时候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警察和上面，谁能分得清哪堆灰是顾大医生？他没身份，被我们囚禁，再加上……”他看向产房方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像他这种技术好、心又软得跟豆腐似的‘好医生’，能眼睁睁看着‘猪仔’在他面前死掉？不用我们逼，他自己就会上赶着当我们的工具人！这种‘人才’，打着灯笼都难找！杀了多可惜？”

　　“可是……”李文斌的疑虑还未出口，产房内陡然传来产妇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心电监护仪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疯狂响起！

　　顾魏浑身一震！医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恐惧！他猛地挣开钳制他的人，就要往里冲，却被绳子死死拉住。他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钉在豹哥脸上，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

　　“豹哥！里面产妇不行了！我是医生！专业的！放开我！我保证不跑！救人要紧！救完人你再绑我！求你了！”他眼中是纯粹的、属于医者的焦急和恳求。

　　豹哥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冷笑，慢悠悠地点了点头。手下松开绳子。顾魏甚至来不及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腕，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最里间的“产房”。

　　看着顾魏消失在塑料布帘后，豹哥对着那方向努了努嘴，对李文斌得意道：“看见没？有这些快咽气的‘猪仔’吊着，他这种‘善良’的‘好医生’，自己就会乖乖给我们卖命，比鞭子抽都好使。”

　　李文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还得看他手上功夫硬不硬。要是技术稀烂，冒这风险就不值当……”

　　他话音未落，产房里那催命般的警报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响起：“稳、稳住了！产妇心跳回来了！”

　　几乎在同一刻，一声嘹亮而充满生机的婴儿啼哭，穿透了压抑的空气，响彻整个仓库！

　　李文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难以抑制地绽开贪婪而狂喜的笑容，他激动地一拍大腿：“好！好！有这尊‘活菩萨’在，咱们的‘猪仔’能多生多少‘小猪崽’！发财了！这下真他妈要发大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