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和一博兄弟俩自那以后,几乎天天来肖战家看书听故事,午饭就在肖战家里吃,看书看乏了,三小只就在箱子上躺成一排,睡个带着金银花味儿的午觉。小房间本就盖在砖楼的背阴处,巷道里又吹的是穿堂风,竟比开了电风扇还要凉快。
一诺妈妈因为兄弟俩老在肖战家蹭饭吃,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就拿菜票饭票给肖战妈妈,说当俩小子的伙食费。肖战妈妈死活不肯要,说一诺本就吃得不多,一博年纪小也吃不了多少,多两张小嘴肖家还是养得起的。一诺妈妈便只好每天换着花样的让一诺两兄弟带东西过来,有时候是高级糖果,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饮料点心。
三个小朋友也不是都只在小屋里待着,除了陪一诺去剧院练琴外,肖战也带他们去篮球场滚铁环、打陀螺。一诺做不了活动量太大的运动,肖战就教他玩弹弹珠和扇纸壳,一诺玩得竟然还不错,很快就跟肖战的那帮兄弟们也玩到了一块儿。
至于小一博嘛,自打看见他战战哥哥像美猴王一样的,利索地爬上一棵高高的大树、当真给他捉下一只蝉以后,战战哥哥就成了他心目中的大英雄。
于是从那以后,肖战身后就多了条甩不掉的小尾巴。只要肖战到哪儿,就必定能听见一个奶呼呼的声音在后头喊着:“战战哥哥,等等我。”就连他自己家里的独立卫浴都不用,非要跟着战战哥哥一起去公共澡堂子洗澡,让战战哥哥给他搓背(他亲哥从不给他搓)。厂里的大人都笑,说王一博若不是跟他哥像一个模子刻下来的,换个外面不知情的,肯定任谁都会以为肖战才是一博的亲哥。
再加上一诺因为身体原因有许多事儿都不能做,到了一博这儿就成了百无禁忌。只要肖战做什么,他就跟着要做什么。所以肖战爬树他也要爬,肖战下水他也要下,肖战站在垃圾场边的小桥上,跟一帮男孩子站成一排,掏出小鸟齐齐对准小河,比谁撒尿撒得远,他也要掏出小小鸟凑上一个。后来肖战带着一帮男孩子去钻山洞,他也硬要跟着去。结果进到山洞后又因为怕黑,就抱着肖战死活不撒手,哭得稀里哗啦的说要出去,搞得一帮男孩子为了他不得不放弃接下来的探险活动。
后来肖战送一博回去的时候,忍不住问一博妈妈:一博怎么那么怕黑啊?结果这才听一诺妈妈说,原来在一博两岁半的时候,一诺突然半夜呼吸困难。一诺爸爸妈妈因为心慌,就赶紧带一诺去了医院挂急诊。结果一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害怕地在家里大哭着喊爸爸妈妈,直到喊得邻居都被他吵醒了,慌得赶紧起床过来敲门让他开门。可小小孩身高又不够、开不了门,邻居就只好隔着门哄了孩子一宿。
待早上一诺妈妈从医院回来,见邻居坐在自己家门口,才知道小儿子半夜醒来因为找不到他们而被吓哭的事。赶紧打开门一看,发现小小孩穿着个背心小短裤团在墙角边瑟瑟发抖,哭得头发都湿了,脸也红肿了,一摸身上滚烫,吓得又赶紧把小儿子也送去了医院。
就因为那次的事,导致一博从此特别怕黑,现在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家里客厅都必须留一盏小夜灯。而且自那以后,如果一诺半夜再有什么紧急情况,他们情愿把一博搞醒带着一博一起去医院,也不敢再把一博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肖战听了这话以后,就不再嫌弃小崽子怕黑了,心里对这个小小孩多了几分心疼。回家后,他跟妈妈说起这件事,妈妈就跟他说:“带孩子可讲究着呢,可不比以前你外婆带我们那会儿,大的带小的,寥寥草草地就拉拔大了,那会儿生得是多,可小孩的死亡率也挺高的。现在就只能生一个,所以都带得老金贵了,要一岁不离人,三岁不离手,五岁不离眼,十岁不离心,这样带大的孩子才有安全感,也才有家的归属感。
一博家里情况特殊,一诺身体弱,他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管弟弟?再加上他父母又时时担心一诺的身体出状况,所以对一博难免疏于照顾。反正一博也挺喜欢你这个哥哥的,以后你就多关心关心一博,也算是帮着一诺照顾他弟弟了,好么?”
“嗯,好。”肖战二话不说地点头应承下来了。
他是独生子女,无法理解一个家里有兄弟姐妹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他原以为一博这么皮,是因为“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的缘故,被家里给宠的。后来跟一诺兄弟俩相处得越久,才发现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一博的皮,似乎只是想引起父母的关注而已。不像他,天不怕地不怕,虽然屁股偶尔也会挨两下他爸的铁砂掌,但他爸转过身就会挨他妈的训,说教育孩子,不能光靠武力镇压。
一博对他爸爸的怕,是骨子里的那种害怕,其实不止一博怕他爸,好像他们全家都挺怕他爸爸的。肖战后来算是明白了,家里谁是老大谁就最有话语权,而他们家的老大是他妈妈。
而一博对一诺的言听计从,也近乎于一种讨好,他知道自己不能惹哥哥生气,因为要是气得哥哥生病了的话,不但爸爸会骂他,也会让妈妈没有精力再管他,他就又会像那个夜里一样,变成被父母遗弃的小孩。
肖战有了这份认知后,虽然还是会嫌弃这熊孩子像个小拖油瓶似的让他做事束手束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但他愿意为小小孩多一些耐心,慢下节奏来带着他一起“疯”。
因为妈妈教过他:“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只要你愿意释放爱意,终将也会被爱包围。他希望他能做一小簇光,不让小小孩再被丢弃在孤独的黑夜里。也希望通过照顾一博这种方式,帮一诺分担一些做哥哥的责任。
而他对于一诺,则又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既觉得一诺比一博要幸福许多,得到了他父母百分百的关注;又觉得他因为没有健康的体魄,失去了太多同龄人该有的快乐。
所以,他愿意做一博的光,也愿意做一诺的盔甲,好好守护他俩。从小在爱中被滋养长大的肖战,在12岁那年学会了温柔,并把他的温柔大方地给予了王家兄弟俩。以后他不管跟谁玩儿、去哪里玩儿,都带着一诺一博两兄弟,同时也让那两兄弟见识了什么叫“有段位的淘”!
肖战特爱干的一件事儿,就是在大院的临时活动房外搭几块砖,弄成个简易灶烤东西吃。烤他们从家里偷出来的香肠,烤从农地里偷挖出来的红薯,也烤刚刚偷摘的嫩蚕豆,还抓过水库里的小螃蟹和虾来烤过。其实除了香肠外,其它东西都没盐没油没调料,可能还有股夹生味儿,但一群男孩子窝在墙角、做贼似的抢着吃自己辛苦劳动后的成果,别提有多香了。
临时活动房的旁边码着一层层高高的大铁管子,这些管子是准备以后埋去地下输送石油的。在这些管子还未正式发挥它的作用前,就暂时成了大院孩子们晚上集结的地方。
有首老歌唱的是: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大院的孩子们则是:我们坐在高高的管子上面,听肖战讲那梁山好汉的故事。吃完晚饭爬上去的时候,管子还尚存着被太阳烤过的余温,但已经不烫屁股了。有人先来,有人后到,来了就坐下一起看落霞满天、看月亮升起、看大院里一户一户逐渐亮起的灯火。
肖战偶尔也会让一诺讲讲他以前在总部子弟校的那些趣事,一诺讲完了学校的事,就讲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但一诺没有肖战那么会讲故事,他的讲述平铺直叙,但故事本身的精彩也足以勾起肖战的兴趣。肖战就着这点兴趣,终于愿意沉下心来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了。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陆陆续续去一诺那儿,把金庸全套“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都借来如痴如醉地看完,然后又再声情并茂地讲给那群男孩子们听。
转眼到了9月1号,学校终于开学了。
学校离住宅区有挺长一段距离,步行大约要20分钟,开学那天,一诺爸爸因为刚好要去总部开会,所以就坐着单位派给他的公车顺带捎上了肖战,先送一诺妈妈和他们三个男孩子一起去学校。
把他们送到学校后,一诺爸爸就跟司机往总部方向去了,一诺妈妈陪一博去一年级报道,肖战则带着一诺直接上了三楼初中部。
开发区的职工,是当年一批响应号召、怀着奔赴三线报效国家的一腔热血、带着崇高理想和神圣使命从全国各地来的青年男女,他们先在这里安营扎寨、再找合眼的对象结婚生子,才算是正式定下来。
所以每一年出生的孩子是有限的,也就十多二十来个,因此一个年级勉强就只能凑出一个班。一二三年级在一楼,四五六年级在二楼,初一初二初三在三楼。至于初中以上的年级么,到时再看个人选择。要考技校的就去考石油技校,要读高中的话,就只能去当地的普通高中就读,或者去考市里的重点高中。
这一个班的同学,除了王一诺,全都是从光屁股蛋子的时候起就认识的,大家从机关幼儿园再到整个小学六年,都一直在一起。
所以王一诺跟肖战去到班上后,发现除了几个女生他之前没见过外,其他人基本在假期里都一起玩过了,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这让王一诺松了一大口气。
因为学生少的缘故,所以座位安排的是单人单排,大家可以坐得更舒服一些,不用挨挨挤挤。
肖战因为个子最高,所以从来都是坐最后一排的那个,王一诺被老师有意安排在了他的前面。趁老师还在发新书的时候,肖战趴在桌子上用笔戳了戳一诺的后背,小声问道:“你们总部子弟校也这样么?”
王一诺摇摇头,小声回他:“总部因为是大矿区,所以人很多。我们以前一个年级有三个班,每个班大概有40人,都是两个人挨着坐的。像这样单人单排的座位,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你觉得一个人坐好,还是有人挨着坐好?”
“……我觉得都行,各有各的好吧。”
肖战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他没试过有同桌坐旁边是什么感觉,所以就在后面假想着:如果他跟王一诺坐同桌会是怎样的?
中午放学是要回家吃饭的,吃完饭还可以在家休息一个小时。所以放学的时候肖战陪一诺一起去一年级接了一博,然后三个人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以前肖战放学会跟一帮男孩子比谁跑得快,所以有时候只需十来分钟就跑到家了。可现在他这两个伴儿:一个身子弱、一个小短腿,想走快点都不行,更别说跑了。而且那个小短腿背个大书包还边走边玩,一会儿要去看路边沟里的小青蛙,一会儿又要去扯路边的狗尾巴草,最后急得肖战不得不把小崽子扛在肩上,扛回了家。
肖战心想天天这样走可不行啊,于是就跟他爸申请:把他爸那辆改装过的28大杠三轮自行车借来给他骑。
那车被他爸在侧面加了个拖斗,绑上一个藤椅就可以坐人,取下藤椅就可以装货。肖战很小的时候,妈妈抱着他坐过那个拖斗,后来肖战长大一点,就坐前杠了。每次他外公打了新米,就会让他们过去驮。他爸就骑着这辆车,肖战坐前面,妈妈坐后面,拖斗里装着一大袋新米和新鲜蔬果,承载的是幸福的味道。
肖战骑两轮自行车怕摔跤,所以老学不会,但骑这辆三轮车却是没有问题的,有时他也骑这车带他妈妈过去外公那边驮水果蔬菜回来。平时这车基本用不上,摆着也是积灰,所以不如拿来送一诺和一博。
肖战爸爸听了肖战说的情况后,就爽快地把钥匙交给了儿子。一是他对肖战的骑车技术很放心,二是那会儿路上基本没什么车,最多就是一两辆拖拉机,或者他们单位偶尔出差的公车。
所以下午上学的时候,肖战就骑着绑了藤椅的三轮自行车去接一诺兄弟俩了。一博见到这个比他那小车大了好几号的大三轮车后,兴奋地哇哇直叫,开心地就想往拖斗上爬。
结果却被肖战无情地一把薅下来,“那位子是给你哥坐的,你坐前面。”说完就把小孩儿的肉屁股歪放在前面的横杠上,骗小孩儿:“你坐前面可以当司机,不是更帅?!”
小孩瞬间被哄好,再也不羡慕那拖斗上的宝座了。一诺也觉得新鲜,跨上拖斗、坐上藤椅,觉得挺稳当。
一诺妈妈本来还有点担心,怕小孩载小孩不安全,但看肖战骑得挺稳也就放下心来。远远的跟自己儿子挥手做了再见,便上班去了。
有了自行车接送后,这上下学的速度终于快了,就只是肖战会累一点儿,但这对肖战来说都不是事儿。他觉得他载着一诺和一博时,能共情到他爸爸载他和他妈妈时的快乐。
肖战这一送就送了两年半(除了下雨天怕路滑不安全),这两年半里,肖战和一诺逐渐长成了半大的小伙儿,一博小朋友也长高了不少,可以骑个20圈的小自行车跟在肖战后面一起去上学了。
肖战家也搬去那套两室一厅、带厨卫的新房子,以后肖战进出卧室不用再经过他爸爸妈妈的房间了,离一诺家也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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