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桩暴露·身份危机

夜凉如水，浸透了紫宸宫偏殿的每一寸角落。肖战临窗而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几上一方冷玉镇纸，冰凉的触感却无法压下他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窗外月华皎洁，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光影，落在他素白的衣摆上，却衬得他脸色比月色更显苍白。

方才，一枚裹在蜡丸中的密信，由他豢养在暗处的一只信鸽悄然送入。蜡丸破开的瞬间，那几行用南昭密语写成的字迹，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南境暗桩网已破，『青雀』以下十三人悉数落网，供词直指中枢。速撤，迟则无及！」

「青雀」是他安插在炎国南疆重镇的总联络人，亦是南昭旧部中最沉稳可靠的干将之一。十三人……意味着从边境到京畿，一条他苦心经营数年、用以传递消息和执行零星任务的暗线，已被连根拔起。而「供词直指中枢」——这八个字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在他心上。

中枢，指的便是他这个潜藏在炎国皇宫深处的「谢砚」。

肖战猛地攥紧了镇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温润的玉石捏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密信上的字迹他认得，是青雀的亲笔，且所用密语是他亲自定下的最高级别，绝无伪造可能。这意味着，南昭在炎国的情报网络，已然遭受毁灭性打击。

为什么会暴露？是青雀等人行事不慎，还是……炎国的罗网早已张开，只等一个收网的时机？

他的思绪飞转，回溯着每一次通过暗桩传递的消息：催促动手的密令、关于王一博行踪的刺探、甚至包括几次失败的刺杀计划细节……如今想来，那些石沉大海的回应、那些突然中断的联络，或许早已是不祥之兆，只是他被复国的执念和与王一博之间的纠缠所困，未能及时察觉。

更让他遍体生寒的是，密信中提到「供词直指中枢」。青雀等人被捕后，是受尽酷刑后不得已招供，还是……早已被策反，成了炎国抛出来的诱饵？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的身份距离暴露，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王一博……那个心思深沉、手段狠厉的炎国帝王，此刻是否已经手握证据，正冷眼旁观他的惊慌失措？

想到王一博，肖战的心猛地一抽。那些交织着屈辱、愤怒、试探与莫名悸动的过往瞬间涌上心头：城破时那道审视的目光，赐名「谢砚」时的轻慢，温泉宫中失控的标记，狩猎场上意外的相救，还有那间密室里堆满的、关于他的详尽资料……

王一博究竟知道多少？他将自己留在身边，步步紧逼，究竟是早已洞悉一切的猫鼠游戏，还是……

不，不能再想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肖战猛地起身，快步走到内室墙角，撬开一块松动的砖石，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包裹。里面是他早已备好的易容道具、少量金银，以及一枚能打开宫墙某处隐秘通道的特制令牌——那是他为最坏情况留下的后路。

他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依旧迅速地将包裹系在腰间，藏于宽大的衣袍之下。他必须在炎国的追兵到来之前，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脚步声，沉稳而密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正迅速向偏殿逼近。

肖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这么快？

他猛地吹灭烛火，身形一闪，隐入内室的阴影之中，右手已悄然握住了藏在靴筒里的短匕。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他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并非暴力闯入，却带着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威慑力。几束火把的光芒刺破黑暗，照亮了殿内的陈设，也映照出为首那道熟悉的身影。

王一博身着玄色常服，未戴冠冕，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束起，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冷峻。他身后跟着数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亲卫，每个人眼中都透着肃杀之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空无一人的外间，最终定格在内室的方向。

空气仿佛凝固了。肖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以及对方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向内室逼近。

「谢砚。」王一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肖战牢牢困住，「出来。」

肖战咬紧牙关，握着短匕的手青筋暴起。出去？一旦出去，便是任人宰割。他在阴影中调整着呼吸，盘算着突围的可能。偏殿的窗户不大，但以他的身手，或许能在亲卫反应过来之前破窗而出，只要能进入宫墙的阴影，便有一线生机。

然而，王一博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不必徒劳。」他的脚步停在了内室门口，火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在门上，形成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轮廓，「这偏殿四周，已被朕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你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肖战的心沉了下去。果然，王一博早已布好了局。

「朕知道你收到了消息。」王一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南昭的暗桩，倒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肖战心上。他终于确定，王一博什么都知道了。从一开始，或许就知道。

「为什么？」肖战终于忍不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声音因压抑而有些沙哑，「你早就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还要留着我？看我像个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跳梁，很有趣吗？」

他站在阴影与火光的交界处，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半边脸被火光照亮，眼中燃烧着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欺骗的痛楚。

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看到他腰间微微隆起的包裹时，眸光微不可察地一沉。他没有回答肖战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些人，在你心里，比你的命还重要？」

「他们是南昭的子民，是为复国大业牺牲的忠魂！」肖战猛地提高了声音，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不像你，炎国的帝王，踩着累累白骨登上宝座，视人命如草芥！」

「视人命如草芥？」王一博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你呢？谢砚，或者说，南昭的『殿下』，你一次次将自己置于险境，甚至不惜用身体作为诱饵，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你的『复国大业』，就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甚至……」

他的话语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最终化为一片冷硬：「看来，朕之前对你的『关心』，真是白费了。」

「关心？」肖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悲凉的笑，「王一博，你我之间，何来关心二字？从你攻破南昭都城的那一刻起，从你将我掳入这皇宫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有国仇家恨，只有你死我活！」

他猛地拔出靴筒里的短匕，指向王一博，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今日我若落网，便是一死。但我告诉你，南昭的火种不会熄灭，终有一日，会有人为我，为所有死在炎国铁蹄下的南昭子民，报仇雪恨！」

短匕的寒光在火光下闪烁，映着他苍白却倔强的脸。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举动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不能束手就擒，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丝毫怯懦。

王一博看着他手中的短匕，又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与决绝，眸光越来越沉。他没有动，也没有让身后的亲卫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精美瓷器。

「报仇雪恨？」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暗夜的寒风，「凭你？还是凭那些已经被朕连根拔起的残兵败将？」

他向前一步，踏入内室，逼人的气势让肖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王一博的目光落在他因后退而暴露的、藏在墙角的那块松动的砖石上，以及砖石后方隐约可见的空洞。

「看来，你早就准备好了退路。」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惜，还是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的亲卫已得令上前，数道黑影如闪电般扑向肖战。

肖战瞳孔一缩，握紧短匕，侧身避开最先袭来的一掌，匕首划破空气，直刺对方肩窝。然而对方身手矫健，并非普通侍卫可比，轻易便避开了他的攻击，反手一掌拍向他的后腰。

剧痛袭来，肖战闷哼一声，被震得气血翻涌，踉跄着向前跌去。另一名亲卫趁机上前，手中绳索如灵蛇般飞出，瞬间缠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手中的短匕夺下。

「唔！」肖战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数名亲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冰冷的地面贴着他的脸颊，屈辱感和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王一博。火光下，那人的面容依旧俊美无俦，眼神却冷得像千年寒冰。

「王一博……」肖战的声音带着喘息和不甘，「你杀了我吧……」

王一博没有看他，只是对身后的亲卫淡淡道：「押下去，看好了。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亲卫们应声，粗暴地将肖战从地上拽起。肖战被架着向外走去，经过王一博身边时，他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口唾沫啐向对方。

然而，唾沫在半空中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下，落了一地。

王一博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被押出偏殿，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直到那道倔强的身影彻底不见，他才缓缓转过身，走到墙角的空洞前，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小块碎布——那是肖战包裹上掉落的。

他捏着那块布料，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殿外，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更夫敲打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主子。」一名亲卫上前，低声道，「南境捕到的那些人，属下已按您的吩咐，『处理』好了。供词……也已按您的意思，『修正』完毕。」

王一博「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碎布上，声音听不出情绪：「京中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回主子，已按您的部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王一博点点头，将碎布收入袖中，转身向殿外走去。火把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郁。

亲卫们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偏殿，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内室，和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坤泽的、在极度恐慌和愤怒中微微紊乱的清冷雪松香。

夜色更深了。紫宸宫的方向，灯火依旧明亮，如同一只不眠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庞大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而被押往某处隐秘宫室的肖战，此刻正被囚禁在一片黑暗之中，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王一博最后那道冰冷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复国的希望彻底破灭。等待他的，将是未知的命运。而那个一手将他推入深渊的男人，此刻又在盘算着什么？

无边的黑暗中，肖战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能感觉到，属于他的战争，远未结束，只是战场，早已从无形的暗桩网络，转移到了他和王一博之间，这场注定没有赢家的爱恨纠葛之中。

第一卷，在此刻，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点。而属于肖战和王一博的故事，才刚刚进入最惊心动魄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