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夜风裹着闷热,吹过小公园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哗啦作响,盖佳了草丛里的虫吗。
路灯的光晕昏黄,勉强撕开一小片一小片的黑暗。
脚下的石板路有些地方松动了,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林晚挽着陈浩的胳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他运动外套的袖子。
陈浩很高,肩膀很宽,走路时背脊挺直,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几乎把她完全罩着。
他穿了件浅灰色运动T恤,布料贴着他紧实的肌肉线条。
林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着一点运动香皂的气息。
[今天训练累吗?】林晚的声音不高,刚好能让他听见。
陈浩侧过头,路灯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
他嘴角向上扯了一下。
[还行,常规对抗。教练说我侧踢力度又上去了点。]
他说话时喉结滚动,声音低沉。
[嗯。]
林晚应了一声,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漂浮感似乎被压下去一些。
陈浩是她精心挑选的男友,体面,强大,带出去有面子,能给她一种坚固的错觉。
他们拐进了公园深处一条更僻静的小路。两侧
树影浓密起来,路灯变得稀疏,问隔很远才有一盏。
脚下是踩实的泥土路。
虫鸣声低了下去,空气里只剩下轻微的脚步 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小径中段时,路左边那片浓密的灌木丛猛地晃动了一下。
枯枝断裂的脆响异常刺耳。
一个人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瞬间横在路中间,挡佳了去路。
那人影很高,几乎和陈浩不相上下,穿着宽大的深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巴。
他手里握着一样东西,在昏暗中反射着路灯投过来的微弱光芒,像一截冰冷的金属。
陈浩几乎是本能地停住脚步,身体瞬问绷紧,手臂肌肉鼓胀起来,把林晚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林晚的心跳猛地撞了一下喉咙口,手指下
意识地攥紧陈浩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衣袖里。
她能感觉到陈浩胳膊上的肌肉坚硬得像石头。
[把钱留下。]
那人开口了,声音像是砂纸在粗粝的石头上摩擦,压得很低,带着刻意的沙哑。
他手里的刀尖向前递了递,那点寒光晃动着,对准陈浩。
[还有她。〕
空气凝固了。
林晚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耳膜的声音。
她感觉到陈浩挡在她前面的身体,那具充满力量和爆发力的身体,此刻像一座壁垒。
[然后你,滚。】
歹徒的刀尖又晃了晃,补充道,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时间似乎被拉长了一秒。
林晚全部的感官集中在陈浩身上,等待着他像
无数次练习过的那样,一个漂亮的侧踢或者干脆利落的擒拿。
她能想象他出手时带起的风声。
然而,下一秒,陈浩绷紧的身体突然松了。
不是反击的预备松驰。
他挡在林晚身前的手臂猛地向后一缩,力量之大,差点把林晚带倒。
紧接着,他整个人毫无征兆地、以一种和他高大健硕体型完全不符的迅捷速度,朝着来时的路,拔腿就跑!
尘士被他仓皇的脚步蹬得扬起。
他的背影在昏黄模糊的路灯光晕下,狼狈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树木的暗影里。
快得像一道灰色的闪电。
太快了。
快到林晚脸上的惊愕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被遗弃在舞台中央的道具。
刚才那点微弱的、依靠着陈浩而产生的安全感,被撕扯得粉碎。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铁锈味的恐惧,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
那把刀还在她眼前晃着。
握着刀的人影往前踏了一步,踩在松软的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声。
深色的兜帽微微抬起,阴影下露出的下巴线条绷得更紧,嘴角似乎向上扯了一下。
林晚的呼吸停滞,血液冲上头顶又猛地回落。
她下意识想后退,脚后跟绊在一块凸起的树根上,趔趄了一下。
预想中的刀锋没有到来。
那高大的身影突然抬起另一只手,猛地抓住了自己连帽衫的领口,用力向下一扯!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兜帽被粗暴地拽了下来。
昏黄的光线吝音地勾勒出硬朗的轮廓。
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暗夜里盯佳猎物的野鲁瞳孔。
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清晰的阴影,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额角有道浅浅的旧疤。
是周扬。
林晚脑子里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嘣”地一声断了。惊愕、恐惧、残余的担忧被一股猛烈纯粹的怒火焚烧殆尽。
[周扬!】这两个字从她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灼热的火星子,[你他妈疯了?!〕
周扬没有回答。
他像扔垃圾一样,把扯下来的连帽衫甩在旁边的灌木丛上。
一步跨到林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比刚才更加密不透风。
他身上没有汗味,只有千净的、带着点薄荷烟草和阳光暴晒过的棉布气息。
林晚被他逼得又后退一步,脊背撞上粗糙的梧桐树干。
周扬俯下身,脸凑得很近,近到林晚能看清他
瞳孔深处自己因愤怒扭曲的倒影。
他温热的气息带着点急促,喷在她的耳廓上。
[看见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恢复了原本带着磁性的低沉,但那低沉里翻滚着压抑不佳的激烈情绪。
[林晚,我早就说了。〕
他停顿了一下,确认林晚眼底翻腾的怒火。然后,他抬起那只没拿刀的手,猛地环住了林晚的腰。
手臂的力量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把她从树千上捞起,紧紧箍进自己怀里。
林晚的鼻尖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那股熟悉的、厲于周扬的气息瞬问将她包裹。
这拥抱不是温存,是蛮横的宣告。
[他就是个废物!]
周扬的声音贴着林晚的耳朵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烙印。
[从头到尾都是!]
林晚全身的血液涌到脸上,耳朵嗡嗡作响。
她剧烈挣扎起来,用手肘狠狠顶周扬的肋骨。
[放开我!周扬!你这个疯子!混蛋!〕
周扬闷哼一声,手臂收得更紧,像铁始。
[现在……选我了吗?〕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林晚所有的怒火。
她挣扎的动作瞬问僵住。
选他?
用这种疯子一样的、极端的方式,演一出如此
拙劣又危险的戏?
荒诊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巨大的失望取代了怒火。
她停止挣扎,身体在周扬怀里变得僵硬冰冷。
[选你?]
林晚的声音异常平静。
她抬起眼,直直看向周扬近在咫尺的眼睛。
[周扬,〕
她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刺骨的弧度:
[你比他更疯。〕
周扬眼底翻腾的、带着狂热期待的光芒,瞬间凝固。
像一筷烧得正旺的火焰,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箍着林晚的手臂,有零点几秒的僵硬。
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锁住她,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碎裂、下沉。
那是一种被彻底否定的痛楚。
林晚看到了他眼底的坍塌。
一股莫名的尖锁情绪刺了她一下,立刻被更汹涌的愤怒盖过。
她趁着他手臂松动,猛地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周扬向后踉跄一步,站稳了。
道具刀还握着,刀尖垂向地面。
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在树影下显得孤峭。他没再上前,只是看着她,胸膛起伏,呼吸粗重。
林晚退开几步。
晚风吹过,她才发现后背的丁恤已被冷汗浸透。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指尖冰凉涼凉。
愤怒之后,巨大的疲倦攫住了她。
[周扬,]
她的声音冰冷疲力,带着彻底的疏离,
【我们完了。】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脚步虚
浮,但每一步踩得很用力,踏在松软的泥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朝着公园出口,朝着有明亮路灯和人声的地方走去。
身后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走了十几步,林晚才听到身后传来一点动静。
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一声很轻、很沉的,像是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东西被捏碎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
直到走出浓密树影,踏上主路,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眼睛发酸。
公园门口的人声车流声隐约传来。林晚停下脚步,靠在冰凉的路灯杆上,急促喘气。
心脏疯狂擂动,后怕和荒谬感涌上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小径入口隐没在浓重树影里,像一个沉默的、吞噬了所有疯狂的洞口。
没有人追出来。空荡荡,一片寂静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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