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招娣坐在镜子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被侍神婆梳着头发的自己。粗糙的木梳刮过头皮,扯得生疼,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母亲站在旁边,她的眼神里凝着一团化不开的忧伤。
今天,是献祭的日子,而她就是被选中的祭品。
村子里流传着一个关于土神沉渊婆的古老传说,
祂喜红厌白,最爱喧天的锣鼓和冲天的香火。
每年春深,村子必须献上一个活人,否则……山洞深处便会涌出粘稠腥臭的黑泥。那黑泥沾上谁,谁的皮肉便会如同浸了酸液般滋滋作响,溃烂流脓,不出三日,连骨头都会发黑发臭,在撕心裂肺的哀嚎中咽气。
没人见过沉渊婆的真身,但恐惧早已刻进骨子里。而献祭之后,当年往往风调雨顺,田里连蝗虫都绕着飞,甚至久病不起的老人也能下地走动几步。于是,这活人祭便成了铁律。
赵招娣并不信那洞里有神。但她没得选,也没怎么想活。
家里重男轻女,弟弟是个傻子,可爹和奶奶的心尖尖上也只有那块“传香火的肉”。
除了母亲。母亲是很多年前被拐来的,眼神里总藏着另一个世界的影子,或许她本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所以母亲对她也不算亲热,但奇怪的是,总会在爹的皮带抽下来时,用身体挡那么一下,或者在灶台边,悄悄塞给她半个煮鸡蛋。
思绪像沉入深潭的石子。头发已被梳成死气沉沉的光溜发髻,插上了一朵同样死气沉沉的红绒花。
她走出那间低矮的土屋。本该是走向刑场的沉重,她却感觉像是去后山割猪草。
傻弟弟蹲在门槛边,咧着嘴对她笑,口水淌到衣襟上,眼神里却有一丝懵懂的悲伤:“姐姐,你啥时候回来呀?……能给我捎颗糖不?”
赵招娣脚步顿了半秒,鞋跟碾过地上的碎草,声音轻得像没发生过。
她不喜欢这个弟弟,尽管他总爱黏着她。但只要看到他,背上被皮带抽过的旧伤疤就隐隐作痛。
红泥轿停在院外,轿壁糊着的红纸被风吹得簌簌响,边角卷成焦黑的弧度,像被血水泡过又晒干。
她坐进去,闭上了眼睛。轿帘落下,隔绝了最后的光。外面传来喧闹的锣鼓和人声,十分热闹。
轿子摇摇晃晃,终于停下。帘子被掀开,刺眼的光让她眯了眯眼。
山洞黑黢黢的入口就在眼前,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接下来,她会被推进去,用活生生的血肉封在那冰冷的泥土之下,窒息,腐烂,成为滋养所谓“神灵”的养料。
“砰——!”
一声撕裂空气的爆响,像平地惊雷,瞬间炸碎了所有的鼓乐喧嚣!
人群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尖叫、哭喊、推搡瞬间炸开!
“什么动静?!”“打雷了?!”“枪!是枪声!”混乱的嘶喊此起彼伏。
抓住赵招娣胳膊的两个侍神婆脸色骤变,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快!送进去!天大的事也不能误了时辰!”其中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婆子嘶声道,干枯的手指铁钳般箍住赵招娣的手臂,死命往那黑暗的洞口拖拽。
“哦?时辰?”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那个发号施令的老婆子身后响起,近得仿佛贴着耳根,“我看啊,是你们的时辰到了。”
话音未落,一道冷光闪过。那老婆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被抽了骨头的蛇一样软倒下去,脖颈处喷溅出的温热液体,有几滴溅到了赵招娣冰冷的手背上。
另一个侍神婆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惊恐扭曲了她的脸:“亵渎!你们敢亵渎沉渊婆!神罚会……” 她的诅咒戛然而止。
同样的冷光,同样的沉默倒地。这一次,更多的血点溅上了赵招娣的衣襟和脸颊。
不对……他……是谁?
赵招娣低头,看着手背上那点刺目的猩红。温热,粘稠,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一股尖锐的、仿佛要将头颅劈开的剧痛猛地从太阳穴炸开!她闷哼一声,眼前瞬间发黑,无数破碎的光影和意义不明的嘈杂低语在脑中疯狂冲撞。
剧痛吞噬了意识。
赵招娣再次睁开眼,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针在里面搅动。视线模糊了一瞬才聚焦,身旁站着一个女人。
“醒了?”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赵招娣抬眼看去,那女人也在看她,嘴角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可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评估物品般的审视,像深潭里藏着寒刃。
“你想离开这吗?”女人开门见山的问。
“离开……?”赵招娣的声音嘶哑干涩,头痛让她思绪混乱。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即将被活埋的命运?还是……离开什么别的?
“没错。”女人俯下身,那张带着虚假笑容的脸凑近了些,“简单点说,你,赵招娣,是一个‘副本’里的NPC。按照设定,你今天的结局就是被活埋在那个山洞里。而我们,”她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擦着匕首、眼神锐利扫视四周的男人,“是来‘通关’的玩家。任务是‘救你’,懂了吗?”
副本?NPC?玩家?任务?这些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赵招娣混乱的意识上。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甚,伴随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要冲破某种屏障的撕裂感。
“副本……还有npc……是什么意思?”她忍着剧痛,死死盯着女人的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求生欲和求知欲混合着恐惧涌上来,“什么任务?谁……给你们发布的任务?”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深埋的、不属于这个山村的东西,正在这剧痛中疯狂地试图钻出来。
“就是……你知道什么是‘小说’吗?”
“小说……” 赵招娣下意识地重复,她似乎在哪听过,不过记不清了,“不知道”
她只能艰难地、极其微弱地摇了摇头。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喉咙里涌上腥甜。
女人对她的茫然毫不意外,眼神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她直截了当,没有任何铺垫,声音冷得像山洞里的石头:
“好。那就记住:你,赵招娣,活在这个村子里,等着被埋进土里——这一切,都只是别人写出来的一段故事。一段‘小说’。你是故事里的人,叫‘NPC’。而我们,是看故事、玩故事的人,叫‘玩家’。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你从这个该死的‘剧情’里拖出来。懂了?”
赵招娣被那番“故事”、“NPC”的话砸得头晕目眩,头痛欲裂,刚想下意识地点点头,木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
一个男人闯了进来。他穿着和女人、以及之前杀侍神婆的男人相似、但与村民格格不入的怪异衣服。他脸色铁青,一把将女人拽了出去,门板在他身后重重地拍上。
隔着薄薄的门板,赵招娣只能听到断断续续、压抑而激烈的争吵:
“你……告诉她了?!你疯了吗?!NPC觉醒……后果……”
“我……任务完成……有什么问题?效率至上……”
接下来的话,赵招娣没继续听下去。
觉醒……又是什么意思?赵招娣总感觉自己在哪听过……
没等她想明白,门外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愤怒:“你疯了吗?!你要杀了我?!就为了……”
女人冰冷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板,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现在才看出来?太迟了。”
男人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是‘界藤社’的人?!不!你不能杀我!规矩……”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女人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正用一块布擦拭着短刃上殷红的血迹。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近乎愉悦的嘲讽笑意。抬眼,正好对上赵招娣惊恐的视线。
“你……你杀人了?他……他不是你的同伴吗……?”
我服了,不知道点到什么了结果草稿没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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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