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的瞬间,周遭的光线骤然消失,只剩下一片浓稠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木料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与外面山林的湿冷气息截然不同。
阮微下意识地抬手想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带。黑暗中,他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动了一下,随即,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萧至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调子:“别乱走。”
话音刚落,一阵微弱的光芒从主楼深处亮起,像是有人点燃了烛火。光线昏黄,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却足以让众人看清彼此的模样。
“这是……”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低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衣服。
原本的现代服饰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青色的长衫,质料粗糙,带着淡淡的浆洗痕迹。那个女孩则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简单的兰草纹样。黄毛男生和另一个男人也都换上了类似的古装,看起来像是这古宅里的仆役或书生。
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连帽卫衣变成了一件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料子轻盈,触手微凉,腰间系着一根同色的玉带,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长发被松松地挽起,用一根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更衬得他肤色白皙,眉眼如画。
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游戏,还挺懂怎么折腾人。
身旁的萧至深也换了装扮,一身墨色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褪去风衣的遮掩,他身上那股沉稳儒雅的气质愈发明显,像是从古籍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清隽中带着不容忽视的贵气。
阮微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视线不自觉地滑过他的腰侧。锦袍的料子很服帖,能隐约看到腰线的轮廓,比穿着风衣时更清晰。他忽然觉得手有点痒。
“看来,这副本的设定还挺入戏。”萧至深的声音拉回了阮微的注意力,他看向众人,语气平淡,“既然换了衣服,言行举止最好也注意些,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个女孩怯生生地点点头:“我们……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找琴谱。”萧至深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大厅四周。
这是一间宽敞的厅堂,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两旁是太师椅,墙角燃着一支细长的香,烟雾袅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大多已经模糊不清,只有一幅画着高山流水的图还能勉强辨认。
“这里看起来不像藏东西的地方。”黄毛男生四处张望着,声音有些发虚,“会不会有什么机关?”
阮微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那幅高山流水图前,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画上的墨迹。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带着岁月的凉意。
“这幅画,倒是应景。”他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老仆从侧门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声音沙哑:“各位公子小姐,主家有请。”
众人都是一愣,那戴眼镜的男生忍不住问:“主家?是谁?”
老仆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浑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萧至深看了老仆一眼,对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跟上。几人不敢迟疑,连忙跟在老仆身后,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
回廊两侧挂着许多灯笼,光线昏暗,影影绰绰。空气中的檀香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只是很淡,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阮微走在萧至深身边,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后他半步。他微微侧着头,看着萧至深的侧脸,忽然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软糯:“萧公子,你说这主家会不会就是那些‘不懂琴’的人啊?我有点怕。”
他的声音本就清冽,刻意放软了语调,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脆弱,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心软。
萧至深脚步微顿,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安抚:“别怕,有我在。”
那笑容温润如玉,眼神里的关切仿佛能滴出水来。
阮微在心里嗤笑一声。演,继续演。
他面上却露出一副安心的模样,手指却顺着衣袖滑了下去,轻轻掐了一把萧至深的腰。
锦袍的料子很顺滑,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底下的触感。不像看起来那么瘦削,反而带着一点弹性,软中带硬,像是包裹着紧实的肌肉。手感意外的不错。
萧至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冷意,但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只是不动声色地挣开了阮微的手,语气依旧温和:“别闹,小心被人看到。”
阮微耸耸肩,收回手,脸上的脆弱瞬间消失,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看起来滴水不漏的男人,到底有多少假面。
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宽敞的花厅。花厅里摆放着几张梨花木桌椅,墙上挂着一把古朴的七弦琴。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坐在主位上,面容和善,手里端着一杯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各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中年男人放下茶杯,语气热情,“在下是这知音楼的主人,姓柳。”
柳主人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当看到阮微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毫不掩饰其中的惊艳和贪婪。那目光像是带着钩子,在阮微身上来回打量,让阮微觉得一阵恶心。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眉眼弯弯,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媚态:“柳主人客气了。”
他这一笑,如同冰雪消融,整个花厅仿佛都亮了几分。柳主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旁边几个站着的仆役也都看直了眼,眼神里充满了惊艳和觊觎。
萧至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他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阮微身前,对着柳主人拱手道:“柳主人,不知您找我们来,有何吩咐?”
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既像是在保护阮微,又像是在提醒柳主人注意分寸。
柳主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萧至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随即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各位对琴艺颇有研究,想请各位品鉴一下在下收藏的几张琴谱。”
“琴谱?”戴眼镜的男生眼睛一亮,“难道是《高山流水》?”
柳主人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手。
很快,几个仆役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几张泛黄的纸卷,看起来像是琴谱。
“这些只是仿品,”柳主人解释道,“真品藏在楼上的书房里。不过,想要看真品,得先通过一个小小的考验。”
“什么考验?”黄毛男生急切地问。
“很简单,”柳主人指了指墙上的七弦琴,“谁能弹出一首让在下满意的曲子,谁就能上楼看真品。”
众人面面相觑。弹曲子?他们哪里会什么琴棋书画?
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面露难色:“柳主人,我们只是略懂皮毛,恐怕……”
“没关系,”柳主人打断他,目光再次落在阮微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就算不会弹也无妨,只要有人愿意替他弹,也一样可以。”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阮微愿意依附他,他可以让阮微上楼。
阮微像是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反而饶有兴致地走到琴前,伸出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
“叮——”
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在花厅里回荡。
阮微歪了歪头,看向柳主人,笑容纯真:“我不会弹琴,不过,我觉得萧公子应该会。”
他的目光转向萧至深,带着一丝期待:“萧公子,露一手呗?”
萧至深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我也不会。”
阮微撇撇嘴,似乎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又看向柳主人,笑容狡黠:“柳主人,既然是考验,总得有点彩头吧?如果我能让萧公子弹一曲,能不能让我们所有人都上楼?”
柳主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如果你真能让萧公子弹一曲,别说是上楼,就算你想要这知音楼,我也可以送给你。”
他看着阮微的眼神越来越炽热,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旁边的几个仆役也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打量萧至深,眼神里的觊觎毫不掩饰。得不到阮微,能得到这个同样出色的萧公子,似乎也不错。
萧至深的脸色依旧平静,但阮微注意到,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阮微心里觉得更有趣了。他走到萧至深身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萧公子,就弹一曲嘛,不然我们都看不了真品了。”
他的气息拂过萧至深的耳廓,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同时,他的手再次伸到了萧至深的腰后,轻轻捏了一下。
这一次,萧至深没有躲开,只是身体僵了僵。
阮微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但他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他就是喜欢看萧至深这副隐忍的样子,像是一只被逗弄的猫,明明很不耐烦,却还要装作温顺。
“好吧,”萧至深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既然阮公子想看,那我就献丑了。”
他走到琴前,坐下,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地看着他。
萧至深深吸一口气,手指开始拨动琴弦。
一开始,琴音还很生涩,像是初学者在试探。但很快,节奏就变得流畅起来。那琴声时而如高山巍峨,时而如流水潺潺,时而激昂,时而舒缓,听得人如痴如醉。
柳主人和仆役们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萧至深的琴艺如此高超。
阮微靠在柱子上,看着萧至深的背影,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他对琴音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萧至深这副样子还挺有意思的。一个在生存游戏里还能静下心来弹琴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琴声忽然戛然而止。
萧至深的手指停在琴弦上,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阮微走上前,故作关切地问。
萧至深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站起身,看向柳主人:“献丑了。”
柳主人这才回过神来,赞叹道:“好!好!萧公子的琴艺真是出神入化!来人,带各位公子小姐上楼!”
“等等,”阮微忽然开口,笑容狡黠,“柳主人,我还有一个要求。”
柳主人看向他,耐心十足:“阮公子请说。”
“我想单独和萧公子上楼,”阮微指了指那几个新人,“他们可以在这里等着。”
那几个新人脸色一变,戴眼镜的男生急道:“为什么?我们也想看真品!”
阮微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柳主任只说让弹得好的人上楼,你们又不会弹,凭什么上去?”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那几个新人说不出话来。
柳主人见状,哈哈大笑:“阮公子说得对。那就让萧公子和阮公子先上去吧,其他人在这里等候。”
他显然很乐意看到阮微和萧至深单独相处,这样他就有机会了。
萧至深看了阮微一眼,眼神复杂。他知道阮微是故意的,但他没有反对。
“走吧。”萧至深对阮微说。
阮微笑了笑,率先朝着楼梯走去。
萧至深跟在他身后,走过那几个新人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那几个新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怒,但又不敢发作。
就在阮微和萧至深走上楼梯的瞬间,花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阮微脚步微顿,回头看去。
只见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死不瞑目。
而柳主人和那些仆役,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地上的尸体,仿佛只是死了一只蚂蚁。
黄毛男生和那个女孩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阮微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表情。
死人了啊。
游戏,终于开始变得有趣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萧至深,笑容灿烂:“萧公子,我们继续上楼吧。”
萧至深看着他,眼神幽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沿着楼梯往上走。
楼梯很陡,光线也更暗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混杂着檀香,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萧至深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阮微笑了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死了个人而已。”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着萧至深,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难道萧公子怕了?”
萧至深看着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语气温柔:“有你在,我不怕。”
那动作自然而亲昵,眼神里的温柔仿佛能溺死人。
阮微任由他摸着,甚至还微微仰起头,方便他的动作,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在萧至深的手即将离开时,阮微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
萧至深猝不及防,身体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阮微却借着这个力道,身体轻盈地一转,越过他,跑到了前面。
“萧公子,快点呀,我都等不及要看真品了。”他回过头,对着萧至深笑了笑,笑容明媚,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狡黠。
萧至深站稳身体,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的温柔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慢慢地跟了上去,脚步沉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楼上的走廊比楼下更暗,两旁的房间门都紧闭着,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阮微走到一间房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萧至深:“你说,真品会不会在这里面?”
萧至深还没回答,那扇房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隐约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低地哭泣。
阮微的眼睛亮了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萧至深看着他的背影,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跟进去。
黑暗中,他的眼神越来越深,像是藏着一片不见底的寒潭。
这个阮微,还真是……不怕死。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也走了进去。
房门在他们身后,再次缓缓地关上了。
黑暗,再次将他们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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