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二楼卧室门时,走廊的夜灯顺着门缝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言辞的房间总带着点少年气的凌乱。书桌上摊着半本习题册,页脚被卷得发皱;墙上贴着几张篮球明星的海报,边角微微翘起;浅蓝的窗帘没拉严,漏进半缕月光,正好落在床头柜那只旧兔子玩偶的耳朵上——那是小时候林渝送他的,洗得发白,却被仔细缝补过脱线的地方。
林渝抱着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床上,少年的呼吸带着酒气,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桃子。他低头时,发梢扫过林渝的手腕,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唔……”言辞在被子里蹭了蹭,眉头皱着,像只不安分的小猫。
林渝先脱掉他的帆布鞋,鞋边还沾着点宴会外的灰尘。他的动作很轻,捏着脚踝把鞋子褪下来时,看到少年脚背上有颗小小的痣——和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
解开西装纽扣时,言辞突然哼唧起来:“别碰……痒……”
林渝的指尖顿在第三颗纽扣上,抬眼就撞进他半睁的眼里。那双总是带着点防备的眼睛此刻蒙着水汽,像被雾打湿的玻璃珠,看不清情绪,却格外清亮。
“乖,换睡衣。”他放柔了声音,像哄小时候闹脾气的他。
可醉酒的人哪听得进劝。言辞挥舞着胳膊,嘴里碎碎念个不停:“你怎么不说话……宴会上那个蓝衣服的是谁啊……你跟他笑了……都不跟我笑……”
林渝失笑。平时在他面前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的人,喝醉了倒成了话痨,连他跟柏毅说了句话都记着。他耐心地把西装外套脱下来,又去解衬衫扣子,指尖碰到腰间的衬衫夹时,想起小隔间里那阵暧昧的沉默,喉结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换衣服。”他把干净的棉质睡衣递到言辞面前,对方却偏过头,脸颊贴在枕头上,发出闷闷的声音:“不换……你都不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走了,别走……”
“去给你拿醒酒汤。”林渝没回答,转身往楼下走。
张妈早就炖好了醒酒汤,温在保温壶里。林渝盛了小半碗,回到房间时,看到言辞正趴在床上,两条腿翘起来晃悠,嘴里还在念叨:“骗子……小时候就骗我……说喝了糖水管够……结果就给一颗……”
林渝坐在床边,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嘴边:“张嘴。”
“不喝。”言辞把头埋进枕头,声音瓮声瓮气的,“苦……”
“不苦,加了冰糖。”
“就不!”他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渝,带着点耍赖的狡黠,半晌,他嘴里挤出一句话:“亲一下……就喝。”
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渝握着勺子的手猛地收紧,瓷勺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他看着少年泛红的脸颊,微张的嘴唇,和那双因为醉酒而格外水润的眼睛,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软。
这人……
他喉结滚动,最终还是放下勺子,伸手捏了捏言辞的脸颊,用小时候的语气说:“喝完汤,明天给你买草莓糖葫芦,小时候爱吃的那种。”
果然,听到“草莓糖葫芦”四个字,言辞的眼睛更亮了,乖乖地张开嘴:“啊——”
林渝一勺一勺地喂,汤勺碰到牙齿发出轻响。少年喝得认真,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喂完最后一口,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刚转身,就被言辞拉住了手腕。
“林渝……”他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刚才……是不是脸红了?”
林渝低头,对上他迷蒙的视线,没说话,只是抽回手,替他掖好被角。
言辞却不依不饶,伸手去够他的脸,嘴里嘟囔着:“让我摸摸……是不是烫的……”
林渝捉住他胡乱挥舞的手,按回被子里:“安分点,睡觉。”
“哦……”少年终于安分下来,眼皮越来越沉,嘴里还在碎碎念,“糖葫芦……要两串……”
林渝坐在床边,看着他渐渐睡熟的脸。呼吸平稳下来,眉头也舒展开了,嘴角甚至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糖葫芦。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少年额前的碎发。灯光下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小时候一样,没什么攻击性,反而透着点软糯。
原来炸毛的小兽喝醉了,是这个样子的。
林渝低笑一声,起身准备离开时,手腕又被轻轻拽住了。这次的力道很轻,像羽毛勾着,稍一挣就能松开。
他回头,看到言辞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着,嘴里吐出几个模糊的字:“别走……”
声音很轻,像怕被拒绝似的。
林渝的脚步顿住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床边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抽回手,只是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任由少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攥着他的手指。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林渝低头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掌心被少年的体温焐得发烫。
他想起言辞醉酒时说的那句“亲一下就喝”,想起他泛红的眼角,想起他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道。
原来这些年,有些东西,从来都没变过。
林渝的目光落在少年恬静的睡颜上,眼底的温柔像融化的春水,一点点漫出来,漫过那些藏了太久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事。
今晚的月色很好,适合用来藏住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比如,我不是突然走的,我是怕再晚一秒,就有人敢动我的人。
比如,草莓糖葫芦,买十串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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