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第一天的雪,是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来的。
许意推开窗时,整个世界都浸在白茫茫的光晕里。对面楼顶的积雪厚得像棉花糖,光秃秃的树枝裹着雪,成了晶莹剔透的珊瑚,连空气里都飘着细碎的雪沫子,吸进肺里凉丝丝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廷发来的消息:“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了,穿了件黑色羽绒服。”
她抓起围巾往脖子上绕,镜片刚碰到冷空气就蒙上白雾。小区门口果然站着个黑色身影,王廷正仰头看雪,雪花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盐。
“你来得好早。”许意跑过去,围巾滑到肩膀上。王廷伸手帮她系好,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下巴,两人都顿了一下,他笑着收回手:“怕你等急了,毕竟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假期。”
这句话让许意的脸颊有点热。和王廷在一起,像是顺理成章,又像是少了点什么。朱佳佳说“王廷对你多好啊”,室友说“你们站在一起很般配”。可她每次想起这些,心里总会浮现郑言的脸——那个在厦门抢她鱿鱼、被公主抱时红透了耳根、说“你先回去吧”时冷着脸的郑言。
“发什么呆呢?”王廷捏了个雪球塞到她手里,“来,开战!”
雪球砸在羽绒服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许意回过神,笑着把雪球扔回去,两人在雪地里追逐起来。王廷故意放慢脚步让她砸,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雪沫子簌簌落下来,落在许意的睫毛上。
“看你冻的。”王廷停下脚步,用掌心捂住她的耳朵,“去那边的亭子里歇歇?”
六角亭的石桌上积了层薄雪,王廷掏出纸巾擦干净,又把自己的围巾垫在石凳上:“坐这儿。”他蹲下来堆雪人,滚雪球的动作笨拙又认真,许意看着他被冻红的鼻尖,忽然想起郑言堆沙堡时的样子——在厦门的沙滩上,郑言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指尖被贝壳划破了也不在意,只专注地把沙堡堆得高高的,说要“建一座城堡给你当公主”。
“想什么呢?”王廷举起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像不像你?”
雪人顶着个用树枝做的马尾辫,笑得许意弯了腰:“哪有这么丑的公主。”她捡起根枯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个笑脸,王廷凑过来,在旁边写下“许意”两个字,笔画深而用力,像是要刻进雪里。
“该你写我的了。”他把树枝递给她。许意握着树枝的手顿了顿,在旁边写下“王廷”。雪粒落在字迹上,很快模糊了笔画的边缘,像要把这两个名字悄悄藏起来。
王廷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许意,我真的很高兴。”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雪的凉意,“我知道你可能还没那么喜欢我,但我会等的。”
许意的身体僵了一下。她能闻到王廷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郑言身上清爽的皂角香完全不同。她想回抱住他,手臂却像被冻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来。雪还在下,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无声无息地覆盖下来。
不远处的单元楼里,郑言站在窗帘后面,指尖紧紧攥着窗沿。玻璃上凝着一层白雾,她能模糊地看到亭子里的两个人——王廷正帮许意拂去头发上的雪,许意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刚才她下楼扔垃圾,远远就看到了他们。王廷堆雪人的时候,许意笑得那么开心,那是这三个月来,郑言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舒展。原来她不是不会笑,只是不会对着自己笑了。
郑言转身回到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枕头旁边放着本相册,是厦门旅行时朱佳佳洗出来送的。她翻到最后一页,是那张在鼓浪屿拍的合照——许意举着剪刀手,笑得露出梨涡,自己偏头看着她,发丝被风吹乱,眼神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
指尖划过照片上许意的脸,郑言忽然用力合上相册,塞进床底最深的角落。她想起平安夜那天自己发的誓,想起这三个月刻意的疏远,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原来有些距离,不是靠躲避就能缩短的,就像现在,雪下得再大,也盖不住心里那片早已冻结的荒芜。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朱佳佳发来的消息:“言言,出来玩不?我们在广场堆雪人呢,超热闹!”
郑言打字回复:“不了,有点冷。”
她拉过被子蒙住头,把窗外的笑声、雪落的声音、还有心里那点不甘的酸涩,全都隔绝在外。被子里一片漆黑,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既然做不到祝福,那就学会彻底沉默吧。
楼下的六角亭里,许意忽然抬头望向郑言家的方向。那扇熟悉的窗户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她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像被雪挖走了一块。
“怎么了?”王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没什么。”许意摇摇头,把树枝插进雪人的手里,“雪人好像缺个武器。”
王廷笑着握住她的手:“那我们再去滚个大雪球,给它做个盾牌。”
两人并肩往雪地深处走,脚印在雪地上连成一串,很快又被新落的雪花填满。许意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歪歪扭扭的雪人,它孤零零地站在亭子里,头顶的树枝马尾辫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无声地告别。
她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比往年要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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