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床的质感比那张奢华大床更冰冷、更陌生。身体的感知仿佛被那剧烈的疼痛和后摔的震荡割裂了。
肖战躺在那里,右肩至大臂处传递着清晰的、被强行撕扯开又粗暴按压回的钝痛,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神经。
麻醉喷雾带来的局部麻痹感像一层冰冷的薄膜覆盖在痛楚之上,反而让那深入骨髓的疼更加鲜明。
他闭上眼睛,试图隔绝这片空间施加的所有信息。
但无孔不入的光线,空气循环系统微弱的嗡鸣,甚至身下冰凉的触感,都在不断提醒他——他还在琉璃境。他刚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毫无悬念的失败。
王一博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时间还长。我会‘耐心’教你。教到……你彻底学会为止。”如同冰锥反复凿击着他的意识。那不是一个空洞的威胁,而是一个即将被执行的判决。耐心?那会是什么?更精细的束缚?更痛苦的惩罚?还是……更为彻底的驯化?
脚步声再次靠近。
肖战没有睁眼,身体却本能地绷紧。刚才的剧痛仿佛在骨头上刻下了对这个男人接近的本能防御机制。
来的不是王一博。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谨慎。肖战微微掀开一点眼睫的缝隙。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质地高级的象牙白色护士服的女人出现在医疗床边。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容貌姣好,神情却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瓷器,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刻意回避目光的空洞感。显然是被精挑细选、专门服务于这琉璃境主人需求的专业人才。
她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极其轻柔、精准地处理肖战的伤处。
用专门的固定材料小心地缠绕他的手臂,支撑好受力的关节位置。
她的手指纤细冰凉,不带丝毫多余的情绪,如同在操作一件昂贵的精密仪器。
喷完药后,她又用温热的毛巾小心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和唇角干涸的血渍。从始至终,没有看他的眼睛,也没有说一个字。
处理完这一切,护士并未离开。她拿出一个极其小巧、设计精密的红外线体温枪,对着肖战的额头,“滴”的一声轻响,完成了测量。
“体温:37.1°C。轻度应激反应。”她对着空气报出数据,声音平稳得像实验室的电子报告。随后,她便安静地退到房间一角,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仿真人偶,垂手侍立,眼神落在虚空某一点,将自己彻底透明化。
滴答。
滴答。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像冰冷的粘稠的蜜糖,裹住肖战伤痕累累的神经。肩上的疼痛在持续的麻痹药效下开始演变成一种沉重而顽固的酸胀。
空荡荡的胃开始痉挛性地抽痛,提醒着他身体最本能的、最原始的、根本无法依靠愤怒或反抗来逃避的需求。
他依旧闭着眼,疲惫感如同深海的藤蔓将他紧紧缠绕。
意识在药物的影响下昏昏沉沉,在疼痛、饥饿的折磨和无法挣脱的囚禁绝望中反复沉浮。他强迫自己将精神放空,试图去想念以前忙碌而充实的片场,想念和小文他们插科打诨的轻松,想念粉丝见面会上炽热的呐喊……但那些光明的碎片,一旦涌上心头,就被眼前这片虚假的“安全”屏障狠狠撞碎,只留下更加空虚的剧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十几分钟,也许一个小时。
另一种气味开始侵入他的感官。
是食物的香气。
温暖、浓郁、带着米粒熬煮后的清甜和某种肉糜被精心调制的诱人芬芳。肖战那饱受折磨的胃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发出微弱的抗议声。他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目光所及,首先看到的是那个如同白色雕塑般静立在角落的女护士。然后,他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王一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医疗床边。
他换了一身极其柔软宽松的深色家居服,赤着脚,姿态随意地靠在医疗床边的墙壁上,双臂抱在胸前。
光线勾勒出他英挺却冷硬的侧脸线条,深邃的眼眸如同狩猎完毕稍作休憩的鹰隼,正一瞬不瞬地、极具穿透力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
肖战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血液仿佛瞬间冲向四肢后又猛地退潮。
他像一只受惊的鸟,甚至下意识地想蜷缩起身体,却被右臂的伤和固定夹板钉在原地,只能徒劳地挪动了一下完好左臂的手,试图抓住一点虚无的东西作为倚靠。
恐惧是本能。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被这种近距离观察撕开伤口般的屈辱,以及无法掩饰的、被身体背叛而引起的懊恼——他竟然在王一博的注视下,因为那该死的食物香气而产生了反应!
王一博的目光从他苍白的脸、因为疲惫和疼痛而微微泛着病态红晕的眼角,滑落到他因饥饿而略显干涸的唇瓣,最后,精准地落在他不自觉地用左手指尖抓紧了身下床单的微小动作上。
护士无声地行动起来。一个精致的小矮几被移动过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熬得极其软烂香浓的肉糜蔬菜粥,旁边一小碟酸甜开胃的清爽小菜,还有一杯温水。餐具精致小巧,勺子边缘被打磨得圆润异常,大概是为了防止他再次有摔砸的冲动。
护士将勺子放入粥碗,做完这一切,再次退后隐形。
王一博终于动了。
他没有理会那碗粥。他直起身,朝肖战走来。
肖战全身的汗毛几乎都要炸起!右肩的伤处甚至因为紧张而再次传来尖锐的刺痛!他要干什么?再次折磨他?
然而,王一博只是走到了床尾的位置。然后,极其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坐了下来。
不是坐在旁边,而是直接坐在了肖战脚踝位置的床沿上!
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微微下沉!
这个距离近得过分了!肖战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赤足踩在白色床单上留下的温度烙印!一股带着冷冽松木香气的强大存在感如同无形的牢笼,将他整个下半身笼罩其中!
肖战几乎是弹了起来!
靠着左臂的支撑,猛地向后缩去!牵扯到右肩的剧痛让他“嘶”地一声抽气,脸色惨白,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
“别动。” 王一博的声音低沉响起,没有任何命令的语气词,只是平铺直述的提醒。他拿起那碗粥,拿起勺子,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吃饭。”
两个字,如同冰冷的敕令。
他舀起一勺温热的粥,动作熟练地轻轻吹了吹气,然后,手腕平稳地将盛着粥的勺子,递到了肖战紧抿的唇边!
这个姿势!这个距离!这个动作!
他坐在肖战的脚边!不是平视,更不是仰望!是一种近乎俯视、带着施舍意味的姿态!
他要亲手喂他!
比将他按在墙上扭断手臂更加摧毁尊严!这种屈辱的、居高临下的亲昵,带着强制性的“照料”,足以让肖战刚刚凝聚起的那点想要维持尊严的碎片再次彻底崩解!
巨大的屈辱如同海啸般淹没了肖战!比那碗香气浓郁的粥更加让他无法下咽!他猛地扭头避开,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悲鸣,声音因为屈辱而剧烈颤抖:“滚开!我自己会吃!别碰我!呃——!”扭头的动作再次猛烈地牵扯到伤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
王一博举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怒意,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波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肖战因疼痛和屈辱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眼眶里无法抑制漫上来的生理性泪水在倔强地打转。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王一博收回了递到一半的勺子,优雅地放回碗中。他端着碗,深邃的视线落在肖战痛苦又倔强的脸上,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陈述既定事实的绝对平静:
“在这个房间里,在这个琉璃境里,我能碰到你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每一根头发丝,每一寸皮肤。”他的话语冰冷地剖析着肖战的处境,“你的‘自己会吃’,建立在我允许你自由活动、并有食物提供的基础上。”
他看着肖战骤然睁大、瞳孔因这句话而缩紧的眼睛,继续一字一句地,用最清晰的声音,粉碎他最后的倔强:“包括你刚才自以为是的反抗。你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试图伤害你自己或者这里任何一件东西的行为……”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肖战受伤的手臂,“……本质上,都是在请求我的‘允许’。如果我不‘允许’,你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这不是你的地方。更不是你可以用‘愿意’或‘不愿意’来决定的地方。”
他微微探身向前。这个俯身的动作让他离肖战更近,近到肖战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眸深处那不容置疑的、如同寒铁般冰冷的权威意志。
“所以,肖战。”
他再次舀起一勺粥。这一次,他没有吹气,勺子带着温热的粥汁,稳稳地、不容置疑地递到了肖战无法再扭头避开的位置,停在离他紧咬的唇瓣仅有寸许的地方。
“张嘴。” 他的声音如同叹息,却带着千钧之力。“把粥吃下去。或者……”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暗流。
“让我用其他方式‘喂’你吃下去。选一个你‘愿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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