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暮昀出生的第七天，张哲瀚终于被允许出院回家。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病房，龚俊正弯腰收拾着待产包，动作轻巧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张哲瀚靠在床头，目光追随着丈夫忙碌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襁褓的边缘，小昀昀睡得正香，小脸比刚出生时饱满了一些，粉嫩的嘴唇偶尔蠕动几下，像是在梦中吮吸。

　　“老公…你确定东西都带齐了吗？”张哲瀚轻声问道，声音里还带着产后的虚弱。

　　龚俊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走到床边，俯身在爱人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都检查三遍了，”他柔声说，“昀昀的奶瓶、尿裤、换洗衣物，还有你的补血药和妊娠纹修复霜，一样不落…”

　　他的目光落在张哲瀚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生产时的失血加上早产的压力，让张哲瀚的恢复比第一次慢了许多。龚俊伸手轻轻抚过爱人消瘦的脸颊，“回家后你得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干，听见没？”

　　张哲瀚撇撇嘴，刚要反驳，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龚妈妈牵着晨晞的小手走了进来，小家伙一看到爸爸妈妈就挣脱奶奶的手，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妈妈！弟弟！”晨晞踮着脚尖，努力想看清妈妈怀里的昀昀，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嘘——”张哲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弟弟在睡觉呢！”

　　龚俊弯腰把儿子抱起来，让他能看清襁褓中的婴儿。

　　“看，弟弟是不是比前几天漂亮多了？”

　　晨晞认真地盯着昀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出小手指轻轻碰了碰弟弟的脸颊，然后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咯咯笑起来，“软软的！”

　　龚妈妈走过来，接过张哲瀚怀中的婴儿，“来，奶奶抱，你妈妈该换衣服准备出院咯…”她熟练地调整着襁褓的位置，眼中满是慈爱，“小昀昀比出生时重了好多呢！医生都说长得快…”

　　张哲瀚慢慢挪到床边，刚要站起来，一阵眩晕突然袭来，龚俊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手臂稳稳地环住他的腰。

　　“慢点，”龚俊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你血红蛋白还没完全恢复…”

　　晨晞看到妈妈脸色不对，立刻从爸爸怀里滑下来，抱住张哲瀚的腿：“妈妈不舒服吗？”

　　“妈妈没事，”张哲瀚勉强笑了笑，手指轻轻梳理着儿子柔软的头发，“就是有点累…”

　　龚俊二话不说，直接一个公主抱把张哲瀚抱了起来，惹得怀里的人惊呼一声：“龚俊！放我下来！”

　　“别动，”龚俊的语气不容反驳，“你现在的任务是保存体力。”

　　他转向母亲，“妈，您先带晨晞和昀昀去车上，我帮瀚瀚换好衣服就来…”

　　等病房里只剩下两人，龚俊才小心翼翼地把张哲瀚放在椅子上，然后蹲下来帮他穿袜子，张哲瀚低头看着丈夫专注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暖意。“龚医生，”他故意用调侃的语气说，“你现在像照顾瓷娃娃一样照顾我，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龚俊抬头，眼神异常认真。“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那天你破水的时候，才34周…我坐在车上，手都在抖…”

　　张哲瀚愣住了。

　　龚俊很少表现出这样的脆弱，即使在最紧张的手术中，他也能保持冷静，张哲瀚伸手捧住丈夫的脸，拇指轻轻抚过他的眼角。“傻子，”他轻声说，“我和昀昀不是都好好的吗？”

　　龚俊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张哲瀚的掌心蹭了蹭，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沉稳。

　　“好啦，我们回家…”

　　他拿起准备好的宽松卫衣，小心翼翼地帮张哲瀚穿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回家的路上，晨晞在后排的安全座椅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向妈妈汇报这几天在奶奶家的见闻，昀昀则在婴儿提篮里安静地睡着，偶尔发出小小的哼唧声，张哲瀚靠在副驾驶上，透过车窗望着飞驰而过的景色，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公，”他突然开口，“你说昀昀会不会因为早产体质差一些？”

　　龚俊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别担心，34周已经算是晚期早产儿了，各项器官都发育完全了，就是体重轻点…而且你看他吃奶多有力，肯定能追上来的…”

　　张哲瀚点点头，目光落在后视镜里映出的两个儿子身上。

　　晨晞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正歪着小脑袋专注地看着弟弟，小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这个画面让张哲瀚心头一软，他想起晨晞刚知道自己要有弟弟或妹妹时的抗拒，到现在的接纳与好奇，孩子的成长总是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到家时，龚俊坚持要抱着张哲瀚进门，尽管张哲瀚一再表示自己可以走，晨晞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帮爸爸提着装婴儿用品的小袋子，小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

　　“宝宝真棒！”张哲瀚在龚俊怀里给儿子竖大拇指，“都会帮爸爸妈妈干活了！”

　　晨晞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我是哥哥！要照顾弟弟！”

　　龚俊笑着用脚带上门，把张哲瀚轻轻放在主卧的床上，然后转身接过母亲怀中的昀昀。

　　“妈，您带晨晞去吃点东西吧，我安顿好瀚瀚和昀昀就出来…”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和熟睡的婴儿，龚俊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他坐在床边，把昀昀轻轻放在张哲瀚身边，然后俯身吻了吻爱人的额头。

　　“欢迎回家，老婆…”他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柔情。

　　张哲瀚伸手环住龚俊的脖子，把他拉近，两人的唇轻轻相贴，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包含了千言万语，分开时，张哲瀚的眼眶有些发红。

　　“谢谢你，老公…”他小声说，“谢谢你给我这么美好的家…”

　　龚俊正要回答，床上的昀昀突然扭动起来，小脸皱成一团，眼看就要哭出声，张哲瀚条件反射地要起身，被龚俊轻轻按了回去。

　　“我来，”龚俊熟练地检查了尿布，然后轻轻拍抚着婴儿的背，“应该是饿了，我去冲奶粉…”

　　张哲瀚看着龚俊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生晨晞时那个手忙脚乱的新手爸爸。

　　现在的龚俊已经能独当一面，换尿布、冲奶粉、拍嗝一气呵成，再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把奶粉撒得到处都是了。

　　昀昀的哭声引来了晨晞，小家伙扒在门框上，露出半个小脑袋偷看，张哲瀚对他招招手，“宝宝，过来看看弟弟…”

　　晨晞踌躇了一下，才迈着小短腿走过来，爬上床偎依在妈妈身边，他好奇地看着爸爸怀里哭闹的弟弟，突然伸出小手摸了摸昀昀的脚丫。

　　“弟弟为什么一直哭？”晨晞仰起小脸问道。

　　“因为他饿了，”张哲瀚搂着大儿子解释道，“就像宝宝小时候一样，饿了就要吃奶…”

　　晨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饼干，递向昀昀：“给弟弟吃！”

　　龚俊被儿子的举动逗笑了，“弟弟现在还太小，只能喝奶，等长大了就能和哥哥一起吃饼干了…”

　　昀昀似乎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在龚俊熟练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小手紧紧攥着爸爸的手指，贪婪地吮吸着奶瓶。

　　晨晞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突然说：“爸爸，我也想喂弟弟！”

　　龚俊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调整姿势，让晨晞能扶住奶瓶。

　　“对，就是这样，轻轻地…”他指导着儿子，大手覆在小手上，一起托着奶瓶。

　　张哲瀚看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父子三人身上，为这个画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悄悄拿起床头的手机，记录下这珍贵的瞬间。

　　喂完奶，龚俊把昀昀放回婴儿床，转身看到张哲瀚已经搂着晨晞昏昏欲睡，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给两人盖好被子。

　　“睡会儿吧，”他低声说，“我去准备午饭…”

　　张哲瀚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手臂却下意识地环紧了怀中的晨晞，龚俊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在爱人和两个孩子之间流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厨房里，张妈妈正在准备补血的猪肝粥。看到龚俊进来，她递过一碗刚熬好的汤，“先让瀚瀚把这个喝了，有助于恢复…”

　　龚俊点点头，突然说：“妈，谢谢您…这段时间要不是您帮忙照顾小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妈妈拍拍龚俊的肩膀，“傻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倒是你，医院那边请了这么久的假，没问题吗？”

　　“院长很理解，让我先把家里安顿好…”龚俊搅动着锅里的粥，“而且我已经申请减少手术量了，以后更多时间放在教学和门诊上…”

　　张妈妈欣慰地笑了，“你知道家庭和工作孰轻孰重…”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瀚瀚这次产后恢复比上次慢，你得盯紧点，别让他太早复工…”

　　龚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这次说什么我也要让他好好休养至少半年…”

　　正说着，卧室传来晨晞的叫声和昀昀的哭声，龚俊立刻放下勺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推开门，他看到晨晞手足无措地站在婴儿床边，昀昀正扯着嗓子大哭，张哲瀚已经坐起身，正试图下床安抚孩子。

　　“怎么了？”龚俊快步上前，一手抱起昀昀，一手扶住老婆。

　　小晨晞红着眼眶说：“我想摸摸弟弟…然后他就哭了…”

　　张哲瀚把大儿子搂进怀里笑着哄：“没事的乖…弟弟不是生哥哥的气，他只是突然被吵醒了…”

　　龚俊检查了一下昀昀，发现尿布是干的，也没有发烧的迹象，应该是单纯的闹觉。

　　他熟练地把婴儿竖抱起来，轻轻拍着背安抚。

　　“小男子汉，别吓唬哥哥啊…”

　　昀昀在爸爸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又睡了过去，龚俊把他放回婴儿床，转身看到晨晞还窝在妈妈怀里，小脸蔫蔫的。

　　“来，爸爸抱…”龚俊接过晨晞，亲了亲他的小脸，“弟弟很喜欢哥哥的，等他长大了，一定会追在哥哥后面要抱抱…”

　　晨晞眨巴着大眼睛，“真的吗？”

　　“当然，”龚俊认真地说，“就像你小时候追着小区里的哥哥姐姐们玩一样…而且现在我们小晞也小呢！跟弟弟一样，都是宝宝…爸爸妈妈都会抱着你们的…”

　　这个比喻似乎让晨晞高兴起来，他挣扎着要下地，“我要给弟弟画一幅画！”

　　张哲瀚笑着看儿子跑出去的背影，转头对龚俊说：“你哄孩子越来越有一套了…”

　　龚俊坐回床边，握住张哲瀚的手，“因为我有最好的老师啊…”他轻轻摩挲着爱人手腕内侧的血管，“饿不饿？妈熬了猪肝粥…”

　　张哲瀚皱了皱鼻子，“又是补血的…我都快吃成猪肝了！”

　　“乖，再坚持几天，”龚俊哄道，“等你血红蛋白上来了，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张哲瀚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那我要吃火锅！麻辣的！”

　　龚俊哭笑不得，“祖宗，你现在还在月子里，不能吃那么刺激的…”

　　“可我还想吃冰淇淋…”

　　“肯定不行啊，太凉啦！”

　　张哲瀚哀嚎一声倒回床上，“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龚医生你比我当时生完小晞还严格！”

　　龚俊俯身在他撅起的嘴上亲了一口，“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吃遍全城，嗯？”

　　龚俊看着怀里的人儿因为不满而撅起的嘴，忍不住又亲了一下，然后轻声哄道：“听话…再忍忍，等出了月子，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麻辣火锅，好不好？”

　　张哲瀚这才勉强点点头，但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主意：“那我要你喂我喝粥…”

　　龚俊失笑，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子：“多大的人了…还要人喂？”

　　“我不管，我现在是病人…”张哲瀚理直气壮地耍赖，还故意咳嗽了两声，“虚弱的病人…”

　　“好好好，我喂我喂…”龚俊拿他没办法，起身去厨房盛粥。

　　等他端着粥回来时，发现张哲瀚已经靠在床头，正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皱。

　　“怎么了？”龚俊坐到床边，舀了一勺粥吹凉。

　　张哲瀚把手机递给他看：“剧组那边在催了，问我要不要继续拍完那部戏…”

　　龚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行，至少休息半年…”

　　“可是…”

　　“没有可是…”龚俊的语气不容反驳，“李主任说了，你这次生产损耗太大，必须好好休养…”

　　张哲瀚撇撇嘴，小声嘀咕：“霸道…”

　　龚俊把粥送到他嘴边：“张嘴…啊～”

　　张哲瀚乖乖喝下粥，眼睛却还盯着手机，龚俊叹了口气，放下碗，握住他的手：“瀚瀚，我知道你热爱工作，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想想要是累倒了，晨晞和昀昀怎么办？”

　　提到两个孩子，张哲瀚的眼神软了下来。他放下手机，主动靠进龚俊怀里：“我就是怕太久不工作，我…有点焦虑…”

　　龚俊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傻瓜，你可是张哲瀚啊！粉丝们会等你的…再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养好身体，当好两个孩子的妈妈…”

　　张哲瀚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老公…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既想要事业，又想要家庭…”

　　龚俊吻去他眼角的泪水：“这不叫贪心，这叫追求完美…而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两人正说着，晨晞举着一张画跑了进来：“爸爸妈妈！看！我画的！”

　　画上是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两大两小，手牵着手，上面还用拼音写着“wǒài wǒde jiā”。

　　“宝宝真棒！”张哲瀚接过画，感动地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这是我们家吗？”

　　晨晞用力点头，指着画上的小人一个个介绍：“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这是弟弟！”

　　龚俊把儿子抱到腿上，指着画上最大的那个小人问：“为什么爸爸画得这么大？”

　　小家伙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奶声奶气地说：“因为爸爸保护全家！”

　　这句话让两个大人都愣住了，张哲瀚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伸手把丈夫和儿子一起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对，爸爸保护全家…妈妈也保护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