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没买成,青梅糕也没吃成,这个仇我记下了,什么加倍奉还?鬼才信你!”
藏海那温润如玉的脸被气红了些,反在眉眼间堆砌一种嗔意风情,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他得赶紧回听雨轩,最好是拿笔画下来。
那人转身时领口露出的内衬绣着半朵流云纹,记得他足尖轻点在货箱上鞋底沾着青泥,青泥中混了点暗红——像是某种颜料?
这些零碎的细节在画师脑中拼凑,渐渐勾勒出一个鲜活的轮廓。
“哼……”
回到画斋,藏海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执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还?!”
而被念叨的小贼其实正是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独行神偷谢允。
他轻功卓绝,手法干脆利落,易容术也甚为精妙~
谢允行走江湖间,自称“只取不义之财,劫富济己(偶尔济贫)”
外表英俊玩世不恭,但骨子里重情重义,心思细腻,有自己的江湖底线和原则。
这会儿他已经熟门熟路地钻进一条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过的暗巷,又翻过两堵矮墙。
最终悄无声息地滑进一扇不起眼地后门。
门内,是临安府无数普通院落中极不起眼的一个,院中一口老井,井沿爬满湿滑地青苔。
直到反手闩好那扇吱呀作响地木门,背脊抵上冰冷潮湿的木板,谢允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方才那嬉笑轻松的模样褪去,一层薄汗贴着他的额角。
探手入怀,指尖摸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物件——一枚铜鱼符。
谢允仔细端详,鱼眼处镶嵌的红宝石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光,这玩意儿才是正经“生意”,能掀翻半个云昭王朝的好宝贝!
“论‘借’东西,谁能有我厉害?”
这时,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战利品”,从怀里掏出那个意外顺来的钱袋。
钱袋绣工算不上精致,针脚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看着倒有种笨拙的认真。
谢允指尖拂过正面一角,碰到一个小小的“竹”字。
翻面一看,一个稍大些的“藏”字跃入眼帘,笔锋刚劲。
“藏?是小美人的姓?还挺别致。”
谢允挑了挑眉,想起那个抓包自己时明明气得脸红却还保持着斯文模样的公子。
回忆一番,那人身穿浅绿色长衫,身上明显的烟墨香,手指修长干净,一看就是常年沾墨,写字的读书人。
身形修长高高瘦瘦,偏偏他抓人时候手劲那么大,眼神那么利,细想起来像极了一只被惹毛了的兔子~
他忍不住笑起来,解开钱袋往桌上倒,叮叮当当几声脆响,七块碎银掉出来。
看到坑坑洼洼小碎银时谢允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低笑:“噗嗤——”
“七两,不多不少,怎么就只有七两碎银?”
他笑得肩膀跟着耸动,偷过皇亲国戚的夜明珠,摸过贪官污吏的金元宝,差点连前朝宝藏的地图都弄到手!
这还是谢允做神偷“借”钱袋“借宝贝”生涯以来,数额最小,也最寒酸的收获。
他拢回碎银装回钱袋子里,掂了掂,嘴角笑意更深,“这位藏公子,日子过得倒是清苦。”
手指摩挲着钱袋上的藏字,谢允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那双因愤怒儿显得异常清亮、几乎要穿透人心的眼睛;
还有书生气急败坏又带着股执拗劲儿的模样,那句咬牙切齿的“无耻蟊贼!还我银子!”……
再看一眼小铜鱼,他竟然觉得那人比它有趣多了?!
钱袋抛起又接住,谢允喃喃自语:“借你碎银几两,来日加倍奉还。”
唇齿间回味着自己当时被抓现行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戏言,“说不定真有这么一天呢~”
小院外,忽然下起了雨,顺着屋檐汇成细流。
他跳到窗台边坐下,一条腿随意曲起,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那枚关乎无数人性命与前朝财富的冰凉铜鱼符,此刻正沉沉地压在他贴身衣袋里。
雨声渐大,他脑海里已然挥之不去的是钱袋上的“藏”字;
以及那双因七两银子而怒瞪自己的,好看如灿星的书生的眼睛……
想到那张脸,谢允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始终未曾落下。
这小小的,寒酸的七两债,在这波谲云诡的临安城里竟意外地搅动了一丝别样的涟漪。
而此时画斋听雨轩里,被顺走钱袋没处发火的画师已经根据先前的印象把“无耻”小贼画出来。
他轻轻地吹干画上墨,仔细端详,“年纪轻轻又相貌堂堂的,奈何做贼偷我钱袋!?”
“听那小子的口音并非临安府本地人,着装纹样——也是鲜少见过。”
那七两银子可是自己熬了两天两夜临摹图纸的报酬,尽管不多但也要想办法追回啊!
不过,依他之见此人定然还在临安府。
“罢了,想来又得拿画去金九爷的当铺,从前只是当点银两补贴家用,这回倒也花钱买消息了。”
藏海叹气,若非他观察细致也不会推断出九爷那还做有这类行当。
这夜,虽不再熬着作画他同样无法入眠,仍然想着自己银子被偷之事。
翌日清晨,年轻画师早早起身收拾,匆匆吃过一个肉包子便去翻箱倒柜拿出一幅画。
心疼地把画抱在怀里,藏海锁上画斋门前往金九爷的当铺聚宝斋。
这当铺伙计刚一开门营业,就瞧见了听雨轩的墨竹客,“哟,藏公子今个儿来得早,又来给咱九爷送画呀?”
他们这些个伙计跟藏海也算熟络,态度自然热情些,“您先喝口早茶,我这就去喊九爷。”
“诶,好,多谢多谢。”藏海作揖坐下,心焦地摩挲茶杯边缘。
在金九爷从后院过来前,其养女阿阮倒是脚步轻快地从外头跑了进来。
只见她梳着双平髻,鹅蛋脸粉腮红润,身着散花如意云烟裙,腰间缠着的并非玉佩香囊而是一条韧性十足的皮鞭!
阿阮第一眼没看见柜台有人,咕哝一句:“咦?怎的不见其他伙计?”
旋即一转头便看见藏海,一双圆眼泛起光泽,她娇俏一笑:“哟~这不是听雨轩的藏老板嘛,来得这般早?”
在这偌大皇都里,论才情和画技,阿阮觉着眼前这位墨竹客准拿第一!
东坊妙笔阁那些自诩名家大师的无一可比其三分。
藏海温文有礼回道:“在下有急事相求九爷,不早些来怕错过时机。”
未等阿阮出声,金九爷声音先到:“噢?藏公子有何急事?”
“义父!”“九爷好。”阿阮和藏海一同出声问候。
金九爷一身棕色缎织外裳暗纹长衫,脚踩金丝绣长靴,身躯凛凛,脖子挂着玉珠串,大拇指戴着玉扳指,手上盘活着两颗夜明珠。
吊眼,英鼻,留着八字胡子,面相看上去倒有几分严厉之感。
藏海往前走一步,递上手中画,“藏海此番前来是想以这幅画买九爷一个消息。”
金九爷和阿阮眼神瞬间变了——犀利,诧异,疑惑,不得不让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画师。
“买消息?藏海啊,你这是从哪道听途说的事儿?我这哪能买消息?”
闻言,藏海便知自己猜对了,只不过这样冒昧一提确实会惹人家不快。
“可否借一步说话?”
阿阮似乎想说什么,金九爷抬手示意她噤声,“行,咱们楼上聊。”
到了二楼,藏海当即给对方解释为何自己会知道能从他这买消息一事——
“东坊除了妙笔阁,更有赌坊、风月场所,平日里我来当铺典当画作。”
“您坐下后总有个赌坊摸牌的小习惯,许是您自己都未曾发现。”
“而阮小姐,鞋底所沾泥土各不相同,定是时常在一日中四处奔波。”
金九爷欣赏中又疑惑,“为何我不是赌坊赌客?”
阿阮依然想不明白,“对呀,为何我就不能是爱到处玩儿?”
“赌客,十有八九会输得一无所有,九爷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若您是赌客势必要被赌坊盯上。”
“那么能解释您如今依然手握临安府第一当铺的理由就是赌坊也归您把控。阮小姐不常在当铺,那便是在赌坊帮忙。”
藏海除了擅长观察,平日也爱看些话本子动脑筋,应对他们绰绰有余。
“赌坊鱼龙混杂,各种气味交织,阮小姐并没有沾染想必就是负责外出收集消息或接待交易消息的贵客。”
我没那么快日更的,一本一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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