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瓷砖墙面缓缓滑落。
司云懿蜷缩在淋浴间的角落,让冰冷的水流冲刷身体。
这是青山精神病院B区每周一次的"洗浴时间",十分钟的冷水澡,两名女护士全程监视。"714号,快点!"年长的护士敲打着隔间门,"别浪费水。"司云懿机械地关上水龙头,接过递来的毛巾。她的皮肤上布满青紫——"治疗"留下的痕迹。一个月前那场失败的逃亡后,王主任加大了药物剂量,新增了"电休克疗法"。
现在她的记忆像被虫蛀的布料,满是空洞。擦身时,她注意到自己肋骨根根分明,曾经柔润的曲线如今只剩嶙峋。镜子里的女孩双眼凹陷,短发枯黄如稻草,手腕上还带着束缚带的勒痕。
这真的是司云懿吗?还是某个陌生的疯女人?
"转身。"护士命令道,例行检查她是否私藏物品。司云懿麻木地转了一圈,张开嘴让护士检查舌下。这种羞辱已成日常。
回到牢房后,她发现床上放着干净的病号服——灰白色的粗布衣服,胸前绣着她的编号:714。刚换好衣服,门突然开了。苏雯推着药车进来,胸前的实习护士名牌微微晃动。
自从上次逃跑失败后,司云懿再没机会与她单独交谈。"张嘴。"苏雯的声音公事公办,眼神却快速扫过房间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它今天奇怪地转向了墙壁。司云懿顺从地张开嘴,苏雯趁机将一个小纸团塞进她手心。
药车吱呀呀地推走了,房间里再次只剩她一人。躲在被子里,司云懿展开纸团:"明天有检查,C区清空。东墙第三块砖。"字迹潦草却清晰。她将纸条含在口中嚼碎咽下,这是苏雯教她的方法。
窗外,暮色渐沉。
司云懿数着时间,等待熄灯。最近她的记忆越来越混乱,有时会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站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手里拿着奇怪的东西。
上周是这样发现自己在洗衣房,手里攥着一把沾血的剪刀;前天则是站在王主任办公室外,口袋里装着几页撕碎的病历。
药物。
一定是那些该死的药物。
每次"治疗"后,她的思维就像浸在糖浆里,缓慢而黏稠。但更可怕的是那些闪回的画面——兰锦鹤站在雨中说着什么;自己被按在床上注射;一个陌生女人递来报纸,上面刊登着...婚讯。
兰锦鹤和林洛笙的婚讯。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吗?还是药物制造的幻觉?司云懿用力掐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但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坠入熟悉的噩梦:父亲倒地的声音,母亲尖叫的声音,还有手腕上那朵妖异的兰花...
"714号,起床!"刺耳的铃声伴随着护士的吼叫。司云懿挣扎着坐起,头痛欲裂。今天是"特别检查日",B区的病人要被带到C区做全面体检。走廊上,病人们排成一列,像待宰的羔羊般被驱赶前进。
C区比B区更加阴森。墙壁漆成令人压抑的淡绿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司云懿被带进一个检查室,要求站在特制的体重秤上。
医生记录数据时,她注意到墙角有一个通风口,大小刚好够一个瘦小的人通过。
"转身。"医生冷漠地命令。司云懿慢慢转身,目光扫过东墙——那里挂着人体解剖图,图钉钉在第三块砖的位置。她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露分毫。
检查持续了整个上午。
回到B区时,司云懿刻意走在队伍最后。经过东墙时,她假装系鞋带,快速摸索第三块砖。砖缝中确实有东西!
她用手指抠出一个小金属物件藏进袖口。午餐时,司云懿将偷藏的金属物件藏在饭团里带回牢房。那是一把生锈的小钥匙,上面贴着胶布,写着"W-4"。洗衣房?储物柜?她必须弄清楚这把钥匙的用途。
下午的活动时间,病人们被带到"康复花园"——一个被高墙围住的小院子。司云懿坐在长椅上,假装对着一本破旧的杂志发呆,实则观察周围环境。花园东侧有一间工具棚,门上标着"W"系列编号。
"714号,吃药。"苏雯突然出现在她身旁,递来药杯和水。司云懿接过药杯,在苏雯的注视下假装吞药,实则将药片藏在舌下。苏雯离开前,手指在杯底轻轻一划——又是那种暗示。司云懿等没人注意时查看杯底,发现用指甲划出的字迹:"W-4,今晚"。
夜幕降临。司云懿躺在床上,等待时机。熄灯后,她将舌下的药片吐出来碾碎,涂在床单上。午夜查房时,护士用手电照了照,看到她"熟睡"的样子就离开了。
当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司云懿悄悄起身。她从床垫下取出偷藏的塑料勺——这是上周午餐时藏起来的,已经磨成了简易工具。
轻轻撬开观察窗插销,她小心地推开小窗。停电时的经验告诉她,B区的门锁虽然是电子控制,但观察窗够大,一个瘦小的人可以挤出去。肩膀被金属窗框刮得生疼,司云懿咬牙忍住不出声。
终于,她像一条滑溜的鱼,从窗口挤了出来。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投下诡异的红光。贴着墙壁前行,司云懿溜向花园入口。门锁着,但旁边的窗户可以推开。
冷风灌进来,她打了个寒颤,还是爬了出去。花园在月光下呈现出银灰色的轮廓。
工具棚就在东墙边,标着"W-4"的门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司云懿颤抖着插入钥匙,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门开了,里面堆满园艺工具。司云懿摸索着向内走去,在最里侧的架子上发现一个帆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便服、一瓶水和一张字条:"后墙松动,通往老锅炉房。天亮前必须离开。——SW"SW。苏雯的缩写。
司云懿迅速换上便服,将病号服塞进角落。工具棚后墙看起来是实心的,但当她推动最底层的砖块时,整面墙微微晃动——这是一扇伪装成墙体的门!
砖墙被推开一条缝隙,足够一个人侧身通过。
司云懿挤了进去,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废弃的锅炉房里。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漏进来,照亮了地上的脚印——新鲜的,通往另一扇门。
心跳如擂鼓,她顺着脚印前进。门没锁,外面是一条狭窄的服务通道。通道尽头有微弱的灯光,司云懿屏息靠近,听到低沉的对话声。
"...计划有变...提前到今晚..."
"...兰先生坚持..."
"...监控录像..."是苏雯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司云懿僵在原地,不确定是否该现身。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报声,红光在通道墙壁上闪烁。"他们发现她跑了!"男人急促地说,"快走!"
脚步声匆匆远去。司云懿别无选择,只能顺着通道继续前进。通道尽头是一段铁楼梯,通向地下。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阴冷,墙壁上渗出不明液体。地下二层像迷宫般复杂。
司云懿凭着直觉左转右拐,突然听到微弱的呻吟声。声音来自一扇半掩的铁门,门牌已经锈蚀,只能辨认出"治疗室"三个字。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门。房间里只有一张铁床,床上束缚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正在痛苦地扭动。当老人转过头时,司云懿差点惊叫出声——那是王主任!
曾经高高在上的精神病学专家,如今成了自己医院的病人。
"救...救我..."王主任嘶哑地哀求,手腕上满是针孔。司云懿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器械推车。一瓶药滚落在地,标签上写着"氟哌啶醇"—正是他们每天给她注射的药物。
旁边还有一台电休克治疗仪,电极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谁在那里?"走廊上传来喊声。
司云懿迅速关上门,躲进对面的储物间。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从门缝扫过。她屏住呼吸,直到声音远去。储物间里堆满医疗档案。借着窗外月光,司云懿随手翻开一本——是病人记录,姓名栏被墨水涂黑,但诊断栏清晰可见:
"实验对象A7,记忆植入程序第37阶段,对兰花图案产生预期恐惧反应..."兰花图案?司云懿浑身发冷。她又翻开另一本:"实验对象A7,电击强化进行中,对'兰锦鹤'名字产生混淆性认知..."这是什么?谁在对她进行这些"实验"?司云懿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档案。
突然,她注意到档案柜最下层有一个上锁的抽屉,标签写着"A系列监控录像"。撬开抽屉需要工具。司云懿环顾四周,在墙角找到一截铁丝。经过几次尝试,锁终于开了。
抽屉里是几盘老式录像带,其中一盘贴着"司云懿-初始评估"的标签。
房间角落有一台老旧的录像机。
司云懿插入录像带,黑白画面跳动了几下,出现了六年前的她——刚被送入精神病院的样子。
画面中,王主任正在对她进行"评估":"司小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王主任指着几张图片。年轻的司云懿声音虚弱:"兰花...我看到了兰花...""很好。那么这个人呢?"
画面切换到一个男人的背影。"是...凶手...""名字?告诉我他的名字。""兰...兰锦鹤..."画面中的司云懿突然激动起来,"不,不是他!那时候他才..."录像突然中断,跳转到另一段。
这次是王主任在向某人汇报:"记忆重构进展顺利,她已经开始将凶手的形象与兰锦鹤关联。下一阶段强化后,就能确保她永远不会相信他的任何解释..."
司云懿的胃部一阵绞痛,几乎要呕吐。她的记忆被篡改了?那些关于兰锦鹤参与谋杀的"记忆",都是被植入的假象?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更加急促。
司云懿迅速取出录像带塞进衣服,关掉录像机。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兰锦鹤问清楚真相。顺着通道继续前进,司云懿终于找到一个标有"出口"的楼梯。
爬上去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医院的老洗衣房——正是上次逃跑时苏雯指引的地方。洗衣房后门半开着,外面是茂密的灌木丛。
司云懿深吸一口气,冲向自由。
树枝抽打着她的脸和手臂,但她顾不上疼痛,只知道拼命向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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