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原本想去酒吧，可顾魏说太吵，最后干脆在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和卤味，往海边走。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过来，吹散了些许疲惫。

他们坐在沙滩上，你一罐我一罐地喝着酒。“顾野，你小子酒量可以啊。”顾魏看着他空了的第三罐啤酒，笑着说。

“哈哈哈，还行吧。”顾野也笑，“你呢？酒量怎么样？”

“我喝不了太多，酒量一直很差。”顾魏晃了晃手里的半罐酒，眼神有些飘——这是他的真心话，以前跟季向空喝酒，总是没喝几杯就晕了。

“肖战，今天谢谢你陪我喝酒。”顾野突然说，声音软了下来。

“啧，不是说好今天我当顾魏吗？”顾魏挑眉，故意逗他，“叫一声哥来听听。”

顾野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带着点哽咽：“哥……”

就这一声“哥”，两人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哥，我好想你啊……”酒劲上来了，顾野的话也多了起来。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的事，说小馆的生意，说爸爸一直在抗诉，说妈妈精神严重受损……顾魏没插话，就托着腮认真听，眼泪一滴滴砸在沙滩上，晕开小坑。

“哥啊，你以前没画完的那幅海，我帮你补充完了，你可别骂我。”顾野抓着他的胳膊，眼神亮晶晶的，“我觉得我画的是点睛之笔，比你原来的好看。”

“你动我画了？顾野！”顾魏下意识拔高声音，那是他当年准备送给季向空的画，没来得及完成就被困在了循环里。

“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给你画出来了……”顾野的声音低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顾魏的眼泪突然决堤，怎么止都止不住。顾野看着他哭，也慌了：“哥！你怎么哭了呀？你别哭，你一哭爸妈该骂我了！小时候你总躲在屋里哭，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爸妈知道了就骂我，硬说是我把你弄哭的，我爸那次差点就打我了呢！”

顾魏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躲在房间里的委屈没人看见，原来爸妈和顾野都知道，只是没人戳破。

“哥啊……你总把话憋在心里。”顾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你弟弟啊，你有话不敢跟爸妈说，跟我说啊！还有，你以为爸妈离婚后，你是被剩下的那个对不对？根本不是！那天他们早就商量好了，我妈说她要你，我爸要我，你是他们的优选，你从来都不是多余的！”

这些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顾魏心上。他看着眼前醉得满脸通红的顾野，心里又酸又疼——他现在是“肖战”，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着弟弟把多年的委屈和思念倒出来。

“顾野，你喝太多了，走，咱回家。”顾魏扶着他站起来，声音哑得厉害。

“不……我要跟哥一起……”平时成熟稳重的顾野，此刻像个黏人的小孩，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好了，听话，哥带你回家。”顾魏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小时候哭闹的他。

“嗯……跟哥回家……太好了，我哥回来了……”顾野靠在他肩上，喃喃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顾魏扶着醉醺醺的顾野，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走到楼下，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是他牵挂了多年的父母，也是他不敢面对的过往。

门开了，是顾魏的父亲。他先看了眼顾魏，又瞥见他怀里醉得迷糊的顾野，眉头轻轻皱了下——当年那个挺拔的男人，如今头顶已有些秃，仅存的头发也白了大半，连脊背都比记忆里弯了些。

“怎么喝成这样啊……”父亲的声音带着疲惫，伸手想接过顾野，却被顾野攥着胳膊不肯放。

“爸……我哥……回来了！我把哥带回来了！”顾野靠在顾魏肩上，含糊地喊着，还晃了晃手，“快夸我呀……”

父亲的目光落在顾魏脸上，他认得这是肖战，上次来过家里。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歉意：“抱歉，麻烦你了……我记得你叫……”

“肖战。”顾魏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紧——这是他时隔多年，再一次这样近距离地叫“爸”。

“对，肖战。快请进。”父亲侧身让开，又补充道，“上次的事，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的，叔。”顾魏跟着他往里走，目光落在父亲的背影上，眼泪忍不住涌上来，他赶紧低头擦掉，怕被发现。

刚进客厅，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魏的母亲从里屋跑出来，没等他反应，就一把抱住他，声音发颤：“我的魏魏！你终于回家了！妈妈好想你……”

父亲还扶着顾野，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无奈地叹气。顾魏僵了一下，随即轻轻回抱她，顺着她的话柔声说：“妈，我回来了。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父亲愣在原地——他不明白肖战为何会这么做，而且他说话的语气、哄人的模样，竟和他的魏魏一模一样。

“魏魏，妈妈错了……”母亲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像怕他再消失，“妈妈听你的，以后都听你的。”

“妈，咱们先睡觉好不好？”顾魏扶着她往卧室走，脚步放得很慢。

“好，睡觉。魏魏说什么，妈妈都听。”母亲的声音软下来，像个听话的孩子。

顾魏扶着母亲进了卧室，直到关上门，才敢让眼泪掉下来。他帮母亲盖好被子，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白发，心里像被针扎着疼——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外面，父亲扶着顾野回了房间，再出来时，看到顾魏站在客厅门口，眼眶红红的。他愧疚的低下头，指了指院子里的石凳：“肖战，外面坐会儿吧。”

顾魏点点头，跟着他走到院子里。父亲坐在石凳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更显疲惫。

“叔……”顾魏先开了口。

“肖战，麻烦你了。”父亲吸了口烟，声音有些沙哑，“她……就是太想魏魏了，有时候认不清人，你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的，叔。”顾魏摇摇头，毕竟那是妈妈呀，顾魏做梦都想被妈妈这样抱，自从进入循环，妈妈没日没夜不回家，几乎在外面……

“快坐。”父亲拍了拍身边的石凳。等顾魏坐下，他又慢慢说：“你听顾野说了吧？我和她当年离婚了，但后来魏魏出事，我第一时间就赶回来——我怕她撑不住。结果她真的垮了，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就又复婚了。”

顾魏看着父亲手上的老茧，心里酸酸的——原来父母从来没有不管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这个家。

“肖战啊，听说你们还在帮魏魏找线索？”父亲突然问，眼神里带着期待。

“啊……嗯，对。”顾魏赶紧点头，语气坚定，“我们一定会找出真相的，叔叔你放心。”

“好孩子，真好。”父亲笑了笑，又有些愧疚，“上次还把你们赶出去，真是对不住。”

“没事的叔，都过去了。”

“嗯。”父亲又吸了口烟，忽然想起什么，“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这次怎么没来？”

“他……他还有些事耽误了，没跟过来。”顾魏捏了捏衣角，撒谎的时候总有些不自在。

“这样啊。”父亲点点头，又问，“那你这次来威海，是为了……”

“我想看看顾魏的日记本。”顾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想找些有用的信息，说不定能帮上忙。”

“好，没问题。”父亲一口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顾魏微微一笑，然后看了看时间，有些晚了，不能再打扰他们休息了，况且自己在这可能可控制不住情绪，干脆住酒店好一些

“叔，太晚了，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先回酒店了，明天再来找您拿日记本。”

“这么晚了，能去哪啊？”父亲连忙拉住他，眼神里带着恳求，“住下来吧……魏魏那个房间，我每天都打扫，干干净净的。你要是不嫌弃，就住那儿。”

顾魏看着父亲期盼的眼神，心里一软——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最后几次见父母了。他咬了咬唇，点了点头：“那……麻烦您了，叔叔。”

“这有什么麻烦的！”父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些年，他为了顾魏的事奔波，又要照顾精神恍惚的妻子，脸上早就没了笑意。此刻他好像是卸下了一切重担，就这样笑着看着顾魏

推开门走进顾魏的卧室，顾魏的脚步顿住了——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换，还是他当年离开时的模样。书桌上摆着半盒没用完的彩铅，衣柜里挂着他高中时的校服，连窗台上那盆多肉都养得好好的，叶片饱满得发亮。空气里没有一点灰尘，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像每天都有人进来打理，仿佛他从没有离开过。

“那……肖战，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父亲站在门口，轻轻说了句。

“哎……叔叔，等一下。”顾魏连忙叫住他，指尖还攥着衣角，“我想……问您点事。”

“嗯，你说。”父亲转过身，眼里带着几分期待。

“叔叔，您这些年一直在申诉，有没有找到关于当年那个检修员的线索？”话一出口，顾魏就看见父亲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们查到什么了吗，肖战？”父亲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算是有一点眉目。”顾魏含糊应着，其实他没查到实质线索，只是刚才踏进房间时，1997年沉船当天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那天他在卫生间里，清楚听见了钢管断开的“咔嗒”声。卫生间空间密闭又安静，那声音沉闷又清晰，他当时就断定，是从船底传上来的。

这么大的轮船，载的全是学生和老师，开船前一天肯定会有人检修，这种充满安全隐患的船，学校也不可能让学生使用……

“我之前查到过……”父亲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那个检修员是魏魏妈妈的远方亲戚，叫张叔。当年他拍着胸脯说，船检查得特别仔细，绝对安全……”

顾魏心里一沉——果然和张叔有关。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轻声说：“是这样啊……没事了叔叔，这些年您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能找到真相，再久我都等。”父亲摆了摆手，又叮嘱道，“肖战，你早点睡，我就住对门，夜里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

“好的，谢谢叔叔。”

父亲轻轻带上门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顾魏走到书桌前，指尖抚过当年画了一半的海景图，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隐瞒了隐患……

他打开《天蓝色的彼岸》，把这件事告诉了1997年的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