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复临揣着口袋进了门，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三分。

然而，这好心情在推开家门的瞬间便碎得四分五裂。

客厅里，母亲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空气，父亲压抑的怒吼紧随其后，茶几上的玻璃杯被扫到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温复临脸上的笑容僵住，脚步顿在玄关，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

“回来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叁珐抱着手臂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目光精准地落在温复临脸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来不及褪去的、属于门外世界的笑意。

那笑意或许只是肌肉的惯性，或许是温复临在极度错愕下试图掩饰尴尬的本能，但在叁珐看来，却刺眼极了。她撇了撇嘴，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温复临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父母的争吵还在继续…而她脸上那点残存的、不合时宜的笑意，像一个烙印。

客厅里的玻璃杯碎在地上时，温复临就攥着手站在房门口。母亲尖利的声音像淬了冰：

"你还有脸啊！班里都和我说了你精力不放学习上，而是用在追求别人身上了！"

父亲的声音闷得像被捂住："孩子学习压力大，也许只是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母亲猛地转过身来，猩红的眼睛死死剜着她

"温复临！你给我滚过来！"她抓起茶几上的数学试卷，卷子边缘被捏得发皱，58分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睛疼。

温复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脚步像被钉在原地。母亲突然冲过来，试卷"啪"地甩在她脸上又飘落下来。

"我起早贪黑是为了什么时候你自己也不好好想想，你倒好样的，把心思花在这些龌龊事上！"

她的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不好好读书，就知道学那些男盗女娼！"

她看见母亲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看见父亲垂在身侧发抖却不敢上前的手，看见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如同她的心被慢慢浸透。

温复临没想太多直接冲出门口，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冰凉的雨丝打在她身上，任由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衫，很快就贴在了身上。心中的酸涩反而随着这寒意翻涌得更厉害了，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股酸涩憋回去，脚步却不停地往前走去。空旷的街道上，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刚才屋里的争吵声还在耳边回响，那些伤人的话语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成了瓢泼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冲刷着她强装的冷静。终于，有温热的液体混着雨水从眼角滑落，来到纪棠家门口，温复临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任由泪水汹涌而出，只有雨声在耳边不断放大。

雨还在下，纪棠指尖刚触到窗帘的绳结便看见楼下那道熟悉的身影。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温复临整个人罩在里面。

她就蹲着身露在雨里，深色发梢在雨雾里往下滴水，肩头的深色外套早被淋得发亮，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心猛地一缩，抓着窗帘的手紧了紧。她没多想，转身抓起玄关的伞就往楼下跑，木质楼梯被踩得咚咚响。

门“咔嗒”一声开了，冷风裹着雨丝扑进来。温复临本就料着她会岀现，但还是见到她突然出现会那么微怔了怔，睫毛上的水珠簌簌往下掉。“纪棠我——”

“进来。”纪棠打断她，站着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大半，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也没察觉。她拉着他往门内退，目光扫过她，不自觉的带点心疼…

温复临低头看了眼她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尖泛白，却带着暖意。纪棠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往自己睡衣口袋里揣。口袋里是干燥的，带着她身上惯有的淡淡栀子花的香，混着雨水的清冽，意外地让人安心。

温复临挣了一下没挣开，抬头瞪她，却撞进她含笑的眼睛里。雨还在下，敲打着门外的台阶，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而门内，两人交握的手，正慢慢暖起来。

玄关处，纪棠见温复临肩头，发梢还滴着水，转身进了卧室。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套烟灰色棉绸睡袍，是她惯常在家穿的那种，宽大的袖子，腰间系着条同色腰带。她把睡袍递到她面前

“今晚就在这睡吧！”

“浴室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

她声音很轻“洗完澡再说话。”

温复临接过睡袍，布料上还带着衣柜里薰衣草香薰的味道。她低头嗅了好一会。

纪棠已经转身进了厨房，用小锅煮起了姜茶，姜块在水里翻滚出辛辣的香气，磨砂玻璃门后很快漫出白色水汽，水声哗啦响着时，她忽然想起什么，敲了敲门：

“水温调高点，别感冒了。”

里面的人隔着水声应了句什么，含糊不清的，纪棠却好像听懂了，嘴角弯了弯。客厅暖黄的灯光落在地板上，她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那团逐渐模糊的水汽轮廓，在想温复临当才看自己那楚楚可怜的眼神

或许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吧…

唉！

温复临推开浴室门时，水汽裹挟着暖意扑面而来。

她发梢还在滴水，深色浴袍松垮地系在腰间，带着刚沐浴后的清冽气息。

客厅暖黄的灯光下，纪棠正端着两杯姜茶从厨房走出来，白色的家居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出来了？”

她眉眼弯弯，将其中一杯递过去，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手

“刚煮好的，趁热喝。”

玻璃杯壁凝着薄薄一层水雾，姜糖的甜香混着辛辣气氤氲开来。温复临接过杯子，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低头啜饮，抬眼时正撞见纪棠拿起吹风机，插头“咔哒”一声插上电。

“喝完我帮你吹头发。”她站在她面前，吹风机嗡嗡转动起来，温热的风拂过她湿漉漉的发顶。纪棠的手指轻轻穿过发丝，带着姜茶的余温，温柔地拨弄着。

温复临闭上眼，听着吹风机的声响。鼻尖萦绕着姜茶的暖香和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吹风机的嗡鸣骤然停止，纪棠未回头，径直走向卧，室角落的柜子，指尖扫过叠放整齐的被褥，抽出最底层的枕头

"为什么不问？"

温复临疑惑问到，望着她挺直的脊背，喉结动了动，水汽在她睫毛凝成细珠，使纪棠转身时发梢还在滴水的模样显得有些模糊。她将枕头放在床沿。

"问什么？"纪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擦过耳廓，她甚至没抬眼，打开了手机

"问你为什么在我家楼下，还是问我，我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

温复临的呼吸猛地滞住

"我以为你会——"

"我会怎么样？？"纪棠抬眼，忽然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温复临，我会尊重你任何都会偏向你，你来我楼下，肯定是受了委屈。

温复临看着她将枕头推到床的另一侧，与她常用的羽绒枕保持着距离。

"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那就不说。"

温复临终究没再追问下去，纪棠已经躺进被窝，背对着她。温复临在床沿坐了许久，才轻轻掀开被子躺进去。黑暗中，她听见纪棠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过床尾，将两人之间的空隙照得如同白昼。温复临明白了，原来是可以做到相互信任的，温复临轻轻拿起纪棠的一缕发丝吻了下去，轻声开口有你真好…

而纪棠从始至终并未睡着，听温复临这么说，笑了笑在心里想着，有你我才能真的好。

复临，我想告诉你，我永远在你身后，不要受了委屈默默忍着…

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