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尾灯的红光彻底消失在车流尽头,引擎的咆哮被城市的噪音吞没,肖战却还僵在原地,像个被施了定身术的木偶,右手死死攥着左边袖口上那块显眼的黑色油污印记。
“啧,赔你。”
那隔着头盔闷闷的、带着恶劣调侃语气的声音,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每一个音节都烫得他耳根发热,心跳失序。
赔?怎么赔?拿什么赔? 赔这件被“玷污”的外套?还是赔他刚才被那风驰电掣的十几分钟彻底搅乱的心跳和思绪?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那张戴着头盔、看不清表情却恶劣十足的脸甩出脑海,脚步有些发飘地朝着工作室走去。
夜风吹在他发烫的脸上,非但没带来清凉,反而像是把那种混合着机油、汗水、速度以及王一博身上独特气息的味道,更深地烙进了他的感官里。
回到工作室,苏晴和小杨还没下班,正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一听到开门声,两人立刻抬起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打在他身上。
“哟,回来啦?” 苏晴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他,眼神锐利得像能剥皮,“看个赛车,看得魂都丢啦?脸这么红,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被什么‘速度与激情’的东西给燃着了?”
小杨则眼尖地立刻注意到了他紧紧攥着的袖口,惊呼一声:“肖哥,你袖子怎么了?蹭到什么东西了?这么大块黑的。”
肖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把手背到身后,动作快得差点同手同脚,脸颊温度更高了:“没、没什么 就不小心在那边蹭到了下墙灰。” 声音虚得他自己都不信。
“墙灰?” 苏晴挑眉,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胳膊从身后拽出来,捏起袖子仔细看了一眼,鼻子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哦~原来是‘机车’的墙灰啊,还是限量款‘王一博’牌的?这油污味儿,挺冲啊。”
肖战:“……”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杨看看肖战爆红的脸,又看看苏晴那副“我懂的”表情,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睛,捂住嘴,发出模糊的惊呼:“天哪,肖哥,是王老师……他、他骑机车载你回来的吗?你还抱他腰了?!所以这是……这是……”
“这是战利品。” 苏晴松开他的袖子,拍了拍手,下了结论,语气带着戏谑,“行了,别跟个被轻薄了的大姑娘似的,说说吧,王老师这位‘项目合作伙伴’,特意带你去体验速度与激情,是有什么高见啊?”
肖战被两人调侃得无地自容,但听到“高见”二字,脑子里瞬间又回荡起王一博那几句石破天惊的“速度感教学”。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羞窘压下去,眼神恢复了属于设计师的专注和锐光。
“他说,《蚀光》高潮前追逐舞段的光的碎裂,不是慢镜头,是……撞过来的。” 肖战重复着那句话,眼睛越来越亮,“他让我记住那种速度感。”
苏晴和小杨脸上的调侃渐渐消失了,变成了惊讶和若有所思。
“撞过来的……” 苏晴喃喃重复了一遍,眼神也亮了起来,“对啊!那种生死时速的追逐,光的破碎怎么可能唯美慢放?就应该是尖锐的、有冲击力的、甚至带着疼痛感的,王一博他……居然懂这个?”
“他不是懂,” 肖战摇头,心里那种震撼再次翻涌上来,“他是用身体在跳,用命在感受,所以他才能一句话戳破我们可能陷入的视觉误区。”
他快步走到电脑前,打开《蚀光》的舞台设计文件夹,“我们需要调整那段的光影方案,不是柔和的渐碎,是锐利的爆裂,是速度拉扯下的残影和断层。”
他完全沉浸了进去,手指在数位板上飞快地舞动,修改着之前的效果图,那块袖口的污渍仿佛成了某种力量的图腾,提醒着他那种最原始直接的冲击力。
小杨凑过来看,忍不住赞叹:“哇!肖哥,这样一改,张力完全不一样了哎,王老师一句话,点石成金啊。”
苏晴也抱着手臂站在后面看,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和欣赏:“看来这位‘冰山大神’,也不全是冰块嘛,至少在对艺术的较真程度上,跟你算是一路人。”
肖战画图的手指微微一顿。
一路人吗?
那个在舞台上燃烧生命、在排练厅死磕动作、在赛道上风驰电掣、用最别扭的方式表达观点、还会恶劣地调侃他“赔你”的人……
心口那股刚刚压下去的麻痒,又悄悄钻了出来。
接下来的两天,肖战几乎扎在了工作室,王一博那句“撞过来的”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新的思路。
他疯狂地修改着《蚀光》追逐舞段的光影设计,融入了更多速度、力量、破碎感的视觉元素。
偶尔会走神,目光落在旁边椅子上搭着的那件外套袖口的污渍上,他没有洗掉它,甚至没有把那件外套收起来,就让它那么放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像一个沉默的、带着温度的提醒。
第三天下午,他正在细化一段光线如同玻璃般锐利爆裂的动态模拟,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他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点开。
不是那个闪电头像。
是林薇。
林薇:【肖老师,好消息!陈导和评审组那边一致认可了我们提交的证据链,赵明宇那边的小动作没掀起任何浪花,项目正常推进啦![转圈撒花表情包]】
林薇:【另外,陈导看了您这边同步过来的新光影效果片段,非常满意,说就是这个感觉!他还特意让一博老师也看了,一博老师也点了头哦![偷笑表情]】
肖战看着消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赵明宇的污蔑总算解决了,而陈导和王一博的认可,更是让他这几天废寝忘食的修改有了最好的回报。
他笑着回复了林薇,表达感谢。
刚放下手机,还没来得及继续工作,微信提示音又响了一下。
这一次,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骤然缩紧。
屏幕上,那个熟悉的闪电头像旁边,跳出一个红色的“1”。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
没有寒暄,也没有铺垫,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
就像上次一样,直接、生硬地砸过来一行字:【你工作室地址】
肖战愣住了。
地址?他要地址干嘛?
还没等他回复询问,对方的“正在输入…”状态只持续了一秒,下一条消息就紧跟着蹦了出来,像是生怕他误会,又像是只是为了完成信息传递:【颜料 赔你】
肖战看着屏幕上那言简意赅到极致的四个字,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旁边椅子上那件外套袖口的黑色油污印记。
所以……他说的“赔”,不是玩笑?是真的要赔?而且赔的不是衣服,是……颜料?
因为他觉得,弄脏了他的袖子,间接导致他损失了颜料?还是因为……他记得自己是个设计师,颜料是吃饭的家伙?
一种极其荒谬又无比“王一博”的逻辑,让肖战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那个角落又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赶紧回复: 【王老师,真的不用了,就是一点油污,没关系的,而且那也不是颜料……】
消息刚发出去,已读。
那边立刻回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他一贯的不容置疑:【地址】
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肖战握着手机,犹豫了几秒,他知道,跟这个人拗下去,大概率是自己输,而且……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竟然可耻地生出了一丝期待,期待看到他这次又会用什么方式来“赔”。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工作室的详细地址发了过去。
那边回了一个干脆利落的: 【嗯】
然后,再无下文。
肖战看着那个“嗯”字,想象着屏幕那头那人可能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扬起,他放下手机,却发现自己对着电脑屏幕,有点静不下心来了。
他会什么时候来?会买什么颜料?会不会又闹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动静?
一下午的时间变得有些漫长,每一次门口的风铃响动,他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心脏也跟着提一下,又落下。
直到傍晚时分,夕阳给街道镀上一层暖金色,工作室的门被推开,风铃清脆作响。
进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人,而是一个穿着某知名高端画材品牌工作服的快递员,手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就分量不轻、包装极其严实的方正盒子。
“您好,请问是肖战先生吗?有您的闪送包裹,寄件人王先生。” 快递员礼貌地说。
肖战愣了一下,起身签收,盒子入手沉甸甸的。
送走快递员,他抱着盒子回到工作台,苏晴和小杨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哇!这什么啊?这么大一盒?” 小杨好奇地问。
肖战拆开层层包装,露出了里面东西的真容——那是一整套某个顶级奢侈品牌推出的限量版矿物色膏套装,每一支色膏都装在精致的金属管里,排列得整整齐齐,色彩从最深邃的夜空蓝到最炽热的熔岩红,饱和度极高,散发着昂贵而纯粹的气息,旁边还配有一套专业的调色工具和一本厚厚的色卡指南。
这套东西,价格足以买下他被弄脏的那件外套几十件,而且是有钱也未必能立刻买到的限量品。
小杨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这、这是王老师赔给你的‘颜料’?!这赔得也……太豪横了吧!”
苏晴拿起一支沉甸甸的色膏管,看着上面烫金的品牌logo,吹了声口哨:“可以啊老肖,这‘机车墙灰’的代价可真不小,王老师这赔偿逻辑,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肖战看着这一大盒堪称艺术家梦想的顶级画材,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所以他说的“赔”,是真的用最直接、最昂贵的方式,砸钱解决了问题?这果然很“王一博”。
但……为什么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反而落空了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难道期待他亲自送来吗?太可笑了。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闪电头像,输入: 【王老师,颜料收到了,太贵重了,真的不用这样的……】
消息变成已读。
但这一次,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肖战等了几分钟,屏幕依旧安静,他放下手机,自嘲地笑了笑,准备把颜料收起来。
就在这时,微信提示音突然又响了。
他立刻拿起手机。
Bō:【?】
Bō:【不喜欢?】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两个问句。
肖战连忙回复:【不是不喜欢,是太贵重了,而且那点油污真的不值当……】
Bō:【哦】
Bō:【那就行】
对话似乎又要就此终结。
肖战看着那个“哦”和“那就行”,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感又开始蔓延,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突然, 那个闪电头像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毫无征兆地炸了出来,这次不是文字,是一条语音消息。
肖战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有些颤抖地点了播放。
听筒里立刻传出王一博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外面,还带着点风声,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语速却比平时快了一点,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别扭?
“那东西……”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微弱的电流杂音,却清晰地撞进肖战耳朵里,“店员推荐的。” 顿了一下,像是极其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了,几乎含混不清: “说你们搞画画的……都用这个。”
语音到此戛然而止。
肖战握着手机,像是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了。
店员推荐的? 所以……他不是随手买了个最贵的?他去了画材店?他问了店员?他甚至……打听了一下“搞设计的”用什么?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王一博顶着他那张冰山脸,皱着眉站在琳琅满目的画材店里,听着店员热情推荐,然后一脸“麻烦”地指着最贵的那套说“就这个”的画面……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好笑和心软的情绪,如同温热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失落。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手指按住语音键,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王老师,店员可能骗你了,这东西太好,平时舍不得用的。”
消息发送,已读。
那边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条新的语音弹了过来。
肖战点开。
王一博的声音再次响起,背景风声似乎更大了点,语气里那点烦躁更明显了,还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近乎蛮横的固执:“那就用,用完了”
他顿了一下,声音透过风声,砸了过来, “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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