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的风，带着黄沙的糙意。

肖战策马冲进大营时，正赶上父亲萧靖远在点兵。老将军披着甲胄，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乱飞，见他翻身下马，眉头一挑：“倒是比预想中快了三日。”

“殿下在京中急等消息，儿子不敢耽搁。”肖战将密信递过去，指尖还沾着赶路时的尘土，“藩王勾结周衍谋反，殿下已请旨讨逆，命父亲为镇西大将军，率部往西南边境集结。”

萧靖远拆开信，目光扫过“春耕起兵”“京中据点”几处，指节在案上重重一叩：“这老狐狸，藏得倒深！”他抬头看向肖战，“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京里是不是出事了？”

肖战挽起袖子，结痂的伤口已长平些：“小伤不碍事。镇国公为护殿下……没了。”

萧靖远沉默了。他与镇国公同朝多年，知道老人对先太子的情谊，更知道这一死对王一博意味着什么。“殿下……怕是不好过。”

“嗯。”肖战点头，“但殿下现在很坚定，监国理政，调兵遣将，一点不含糊。”

“那就好。”萧靖远拍了拍他的肩，“你刚回来，先去歇着。三日后我们拔营，直逼西南边境——藩王想等春耕起兵，咱们就给他个措手不及！”

“儿子不歇。”肖战按住腰间的箭囊，“儿子去查探地形。西南边境多山，藩王必定会在险要处设伏，咱们得先摸清路子。”

萧靖远看着他眼里的劲，终究是点了头：“带些人手，注意安全。”

三日后，甘州大军拔营。

肖战率五千轻骑为先锋，沿祁连山南麓潜行。山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他却勒着马缰，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地图上标注的“鹰嘴崖”就在前方，那里是通往藩王封地的必经之路，最易设伏。

“统领，前面好像有动静。”副将低声道。

肖战抬手示意全军停下，翻身下马，借着山石的掩护往前挪。果然，鹰嘴崖的隘口处藏着不少黑影，甲胄上的纹路是藩王的私兵样式，正鬼鬼祟祟地往崖下搬滚石。

“看来是等我们自投罗网。”肖战冷笑一声，回头对副将道，“你带三百人从侧翼绕过去，断他们后路；我带主力从正面冲，前后夹击！”

“是！”

号角声划破山谷时，藩王的私兵还没反应过来。肖战一马当先，箭如流星，率先射落隘口的旗手。身后的骑兵如潮水般涌上，刀光劈在晨雾里，溅起的血珠落在枯草上，瞬间凝住。

藩王的私兵本就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哪禁得住这般冲击？不过半个时辰，隘口就被攻破，为首的小校被肖战生擒。

“说！藩王的主力在哪？”肖战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小校吓得魂飞魄散：“在……在黑风口！王爷说……说等你们过了鹰嘴崖，就放火烧山！”

肖战心头一沉——黑风口地势低洼，若是被放火，五千轻骑怕是插翅难飞。他立刻下令：“快撤！通知大将军，绕开黑风口，从侧翼包抄！”

而此刻的京城，正被一层看不见的雾笼罩着。

王一博坐在东宫的案前，看着赵峰送来的密报——京中几个藩王据点已被端掉，擒获的人里，竟有两个是宫中的太监，其中一个，还是陛下身边伺候笔墨的近侍。

“看来宫里也不干净。”王一博指尖敲着密报，眸色沉沉。

赵峰躬身道：“殿下，要不要把这两人交给陛下处置？”

“不必。”王一博摇头，“交上去，陛下怕是又要‘念及旧情’从轻发落。把他们关在地牢，好好审——我要知道，他们给藩王送了多少消息。”

“是。”

赵峰刚走，李福全就匆匆跑进来，脸色发白：“殿下！不好了！周太傅在天牢里……自尽了！”

王一博猛地抬头：“自尽？怎么可能！”

周衍一心等着藩王救他，怎么会自尽？除非是有人想杀人灭口。

他快步赶往天牢。周衍的尸体已经被抬到牢房外，脖子上缠着白绫，脸色青紫，看着像是缢死的。可王一博蹲下身，指尖拂过他的嘴角——嘴角有淡淡的血迹，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粉末。

“不是自尽。”王一博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是被人毒杀后伪装成自尽的。查！是谁最后接触过他！”

狱卒吓得跪倒在地：“是……是陛下身边的张公公！方才他来传旨，说陛下念及旧情，赐给周太傅一碗送行的酒，周太傅喝了酒，没多久就……”

张公公？就是那个给藩王送信的小太监的顶头上司。

王一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没了半分温度。他原以为陛下只是多疑，却没想到，他竟会为了“制衡”，暗中与藩王有牵扯——或许不是勾结，只是想借藩王的手敲打自己，却没料到藩王会真的谋反，如今只能杀人灭口，掩盖痕迹。

“把周衍的尸体看好。”王一博转身往外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走出天牢，阳光刺眼。王一博抬头望了望皇宫的方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那是他的父皇，是他曾敬过、怕过的人，如今却隔着一层算计，一层隐瞒，远得像隔着千山万水。

“殿下，甘州有消息了！”一个侍卫捧着信跑过来。

王一博接过信，指尖有些发颤。展开一看，是肖战的字迹——鹰嘴崖伏击已破，正率军绕袭黑风口，不日便可与父亲会合，直逼藩王封地。信的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箭簇，旁边写着“勿念”二字。

王一博看着那两个字，紧绷的脊背忽然松了些。他抬手，将信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猎场风雪里的暖意，演武场晨光里的明亮。

不管京里有多少暗流，不管父皇心里有多少算计，至少，肖战在往前冲，他不能停下来。

“传旨。”王一博转身对侍卫道，“命京营所有兵力即刻集结，由赵峰统领，即刻启程赶往西南边境，支援萧将军！”

“殿下！京营走了，京城空虚……”侍卫犹豫道。

“空虚也无妨。”王一博的声音坚定，“藩王的主力在西南，京里剩下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只要拿下藩王，一切都好说。”

他顿了顿，看向西南的方向，眼里映着未散的硝烟：“肖战能在甘州撕开一道口子，我就能在京里稳住阵脚。我们……等他回来。”

甘州的烽火，烧红了半边天。

肖战率轻骑绕到黑风口侧翼时，正赶上藩王的主力往鹰嘴崖方向移动。他一声令下，骑兵如神兵天降，从山谷里冲出来，直插藩王的后军。

藩王的军队猝不及防，瞬间乱了阵脚。肖战提刀冲在最前面，刀光落处，血花飞溅。他手臂上的旧伤被震开，血顺着袖子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他仿佛又回到了黑松林的雪地里，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身后有父亲的大军，身前有要守护的人。

“杀！”

喊杀声震彻山谷。萧靖远的大军从正面赶来，两面夹击，藩王的军队很快就溃不成军。藩王本人被亲兵护着，想从后山逃跑，却被肖战一箭射落马下。

“藩王已擒！”

当这声喊响起时，夕阳正落在山尖上，把战场染成了金红色。肖战拄着刀站在尸骸堆里，看着被绑起来的藩王，忽然笑了——他做到了，他没让王一博等太久。

他拿出笔墨，在藩王的旗帜上写下一行字：“西南已定，即刻回师。”

派去送信的亲兵策马远去，肖战望着京城的方向，风拂过他的发梢，带着一丝暖意。

他知道，这场仗打赢了，但京里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

可他不怕。

因为他知道，东宫的灯还亮着，那个人还在等他。

他们约定过，要一起走下去，不管前路有多少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