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街舞社团活动室的窗棂，卷起落在地上的几张宣传单，又轻飘飘地撞在墙上。王一博站在门口，指尖捏着学生会的文件夹，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方才在行政楼走廊，他听见两个学生会干事低声议论，说“王一博最近总跟那个孤僻的美术生混在一起，怕是影响不好”，话音里的轻蔑像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活动室里亮着一盏昏黄的旧吊灯，光线落在地板上，映出几道拉长的影子。陈宇正蹲在角落缠音响线，黑色的线在他掌心绕成圈，又被他利落地塞进收纳箱。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笑着扬声：“可算回来了？刚去学生会挨训了？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王一博没接他的玩笑，拉开靠墙的折叠椅坐下，椅腿蹭过地板发出“吱呀”一声闷响。他把文件夹扔在旁边的道具箱上，发出“咚”的一声，惊得陈宇直起身子。“怎么了这是？”陈宇拍了拍手上的灰，走过来时看见王一博紧抿的唇线，还有眼底藏不住的烦躁，“跟谁置气呢？”王一博抬头看他，喉结动了动，才哑着嗓子开口：“我跟肖战的事，你听说了吧？”陈宇脸上的笑淡了些，他拉了把椅子坐在王一博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堆满画稿的旧桌子——那是肖战前几天送来的宣传画草稿，上面还留着铅笔勾勒的街舞动作。“听说了，”陈宇的声音低了些，“今天去水房打水，听见高二（2）班那几个女生说，说你俩……”他顿了顿，没把“不正常”三个字说出口，只含糊道，“说你俩走得太近了。”“走得近怎么了？”王一博猛地提高声音，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草稿纸被震得簌簌响，“我们一起弄宣传画，讨论动作，怎么就不正常了？他们眼睛长哪儿去了？”陈宇没拦他，只是等他气头过了，才缓缓开口：“一博，你别急着上火。我知道你俩是清白的，可别人不这么看啊。你是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下学期就要竞选副主席了，现在被人这么传，你想过后果吗？”“后果？”王一博皱着眉，语气带着点犟，“我做事光明正大，怕什么后果？就因为那些人乱嚼舌根，我就得躲着肖战？那我成什么了？”“我不是让你躲着他，”陈宇往前倾了倾身，台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严肃，“我是让你掂量掂量。上周学生会例会，李老师隐晦提了句‘干部要注意形象’，你以为是说谁？还有社团联合会上，街舞社的预算申请被卡了，你没觉得奇怪吗？”王一博愣住了。他这几天满脑子都是肖战躲着他的事，竟没注意这些。“预算……跟这有关系？”“怎么没关系？”陈宇叹了口气，“程熙她爸是学校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天在行政楼跟你吵完架，转头就去找到了学生会秘书长，说‘王一博心思不在工作上，总跟不相干的人混在一起’，这话传出去，谁还敢给街舞社批钱？”提到程熙，王一博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知道程熙从小就黏人，仗着家里的关系在学校横着走，可他从没想过她会用这种手段。“她胡说八道！”“她是胡说，可有人信啊。”陈宇摊了摊手，“秘书长本来就跟你不对付，巴不得抓你把柄。还有那些想竞选副主席的人，现在正盯着你呢，你要是再跟肖战走得近，他们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王一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肖战那天在花园里说“保持距离”时，眼里的慌乱和委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就因为这样，我就该让肖战一个人受委屈？”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本来就怕被人议论，现在被程熙那么说，又被同学指指点点，我要是再躲着他，他该多难受？”陈宇看着他，眼神复杂。他认识王一博十几年了，从小学一起练街舞到现在，知道他看着冷，心里却比谁都重情义。“你非要护着他？”“他是我朋友。”王一博说得斩钉截铁。“朋友？”陈宇挑眉，语气里带了点无奈，“一博，你摸着良心说，你对他就只是朋友？上次他在排练馆画画，你盯着他看了半个小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别当我没看见。”王一博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戳中了心事，嘴硬道：“我那是看他画得好……”“行，就算是朋友，”陈宇没再逼他，只是放缓了语气，“你也得想清楚，你护着他，可能要付出什么代价。竞选失败，街舞社预算被砍，甚至……被老师约谈。这些，你都能接受？”活动室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吹着树叶沙沙响。王一博低着头，看着桌上的草稿纸，上面有肖战画的小太阳，旁边写着“用这个颜色会不会更有活力？”字迹清秀，带着点少年人的认真。他想起第一次见肖战时，他蹲在地上捡画稿，指尖小心翼翼掸掉灰尘的样子；想起他讨论画稿时，眼里闪着光的样子；想起他喝到喜欢的拿铁时，嘴角偷偷上扬的样子。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在脑海里反复播放，暖得让他舍不得放手。“我能接受。”他抬起头，眼神很亮，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竞选失败就失败，预算砍了我去拉赞助，就算被老师约谈，我也认。我不能因为这些，就把他推开。”陈宇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无奈地笑了笑：“你啊……真是个傻子。行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陪你扛。”王一博心里一暖，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谢什么，”陈宇站起身，收拾好收纳箱，“不过你也别太冲动，先找肖战好好聊聊，他现在肯定也不好受。”王一博点头，拿起手机，屏幕亮着，却没勇气点开和肖战的聊天框。他怕自己一开口，又让肖战想起那些流言，想起程熙的话。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的草稿纸上，把那个小太阳映得发亮。他忽然觉得，不管有多难，都得试试。同一时间，绘画社团的教室里，灯也亮着。苏瑶把最后一支水彩笔插进笔筒，转头看见肖战还坐在画架前，对着那张快完成的宣传画发呆。画纸上的黑色剪影已经有了轮廓——王一博腾空跃起的瞬间，膝盖弯曲的弧度，手臂炸开的角度，都被他用虚实线勾勒得恰到好处。可他手里的白色马克笔悬在半空，半天没落下。“还不走啊？”苏瑶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画架的金属杆，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再不走宿管阿姨要锁门了，你想在这儿蹲一夜？”肖战抬起头，眼神有点空，像蒙了层雾。“苏瑶，”他轻声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该靠近王一博？”苏瑶愣了下，在他旁边的折叠椅上坐下。她知道肖战的事，早上在食堂打饭时，听见隔壁桌女生说“那个美术生真不要脸，天天缠着王一博”，她当时差点把餐盘扣过去，还是肖战拉着她才没冲动。“你别听那些人胡说，”苏瑶皱着眉，语气愤愤不平，“她们就是嫉妒，嫉妒王一博愿意跟你说话。”“可程熙说的话，还有……还有陈宇。”肖战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纸边缘，把纸角揉得发皱，“他们都说我们不一样，说我会影响他。他是学生会的部长，还要竞选副主席，要是因为我……”他没说完，可苏瑶懂了。她见过王一博，在学校的秋季运动会上，他跑一百米时，全场女生都在尖叫，冲线后他扬起嘴角笑的样子，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那样的人，和总躲在角落、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肖战，确实像两个世界的人。“肖战，”苏瑶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开心，可你也得想清楚。你初中那次……”她没说完，可肖战的心猛地一缩。初中那次绘画比赛的事，是他心里的刺。他画了幅老家的院子，拿了一等奖，却被同班同学匿名举报“抄袭”，说他“用了成人的颜料，作弊”。他拿着画稿去解释，可没人信，连班主任都劝他“下次别这么张扬”。从那以后，他就怕了，怕被人盯着，怕被人议论，怕自己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东西，又被人说得一文不值。“我怕，”肖战的声音发颤，眼眶有点红，“我怕这次再像以前一样，最后不光我受委屈，还连累他……他那么好，不该因为我被人说闲话。”“可你甘心吗？”苏瑶看着他，眼神很认真，灯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星星，“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上次他来宿舍给你送咖啡，你跟我说‘他居然记得我不爱喝甜的’，那时候你笑得多开心啊，我好久没见你那样笑过了。就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把这份开心丢了？”肖战抬起头，看着苏瑶，又低头看向画纸上的剪影。那个黑色的身影腾空跃起，像是要冲破什么阻碍，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他忽然想起王一博做那个动作时的样子——他站在排练馆中央，音乐震耳欲聋，他深吸一口气，身体猛地下沉，又骤然腾空，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地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他眼里的光，亮得像燃烧的火焰。“我……”肖战张了张嘴，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算了吧，躲远点，安全”，另一个却说“别放手，你明明很在意他”。“肖战，”苏瑶拿起桌上的白色马克笔，塞进他手里，“你画画的时候，会因为别人说‘这个颜色不好看’就换吗？”肖战愣住了。他画画的时候，从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觉得青藤旧墙该用赭石调群青，就绝不会用纯灰色；他觉得黄昏的图书馆该用暖黄色，就绝不会用橘色。他画的是自己眼里的世界，不是别人眼里的。“交朋友，不也一样吗？”苏瑶笑着说，“你觉得他好，跟他在一起开心，那就够了。别人怎么说，重要吗？”马克笔在手里沉甸甸的，笔杆是暖的。肖战看着画纸上的剪影，忽然觉得，那个黑色的身影太孤单了。他拿起马克笔，在剪影的周围画了几道白色的光，像炸开的星芒。“我知道了。”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苏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走，回宿舍，我请你吃泡面。”两人走出教室，月光洒在小路上，把影子拉得很长。肖战手里还捏着那支马克笔，笔杆上沾了点白色的颜料，像落了片雪花。他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很圆，亮得能看清云层的轮廓，风一吹，云层动起来，像在跳舞。也许真的很难，也许会有很多人说闲话，也许会像程熙和陈宇说的那样，有不好的影响。可他不想再躲了。回到宿舍，肖战把画纸铺在桌上，打开台灯。灯光落在画纸上，那个黑色的剪影仿佛活了过来，周围的白色光茫像是在流动。他拿出手机，点开和王一博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是王一博发的“画稿有问题随时找我”，他没回。他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了又改，最后发了条消息：“宣传画快画完了，明天下午，我去排练馆找你？”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兔子。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盯着屏幕，手心都出汗了。过了大概五分钟，手机“嗡”地响了一声。是王一博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好啊。”后面还跟了个笑脸的表情，傻乎乎的，和他平时冷峻的样子一点都不符。肖战看着那个笑脸，忽然笑了。嘴角扬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地笑过了。他拿起马克笔，继续在画纸上画。这次，他没再犹豫，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响。他在背景里画了很多彩色的线条，红的、黄的、蓝的，像街舞社排练时闪烁的灯光，又像少年人心里藏不住的欢喜。而王一博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好啊”两个字，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本来以为肖战会拒绝，会说“还是算了”，没想到他会主动找自己。他坐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肖战画的青藤旧墙，那是上次捡画稿时，不小心揣回来的。他把画稿放在台灯下，看着上面细腻的笔触，还有角落里小小的签名“肖战”，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陈宇说的话，想起学生会的流言，想起程熙可能会做的事，心里确实有点怕。可一想到明天能见到肖战，能看到他画的宣传画，那些害怕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拿出手机，给陈宇发了条消息：“明天肖战来排练馆，帮我把社团的人都叫上，就说……就说一起看看宣传画。”陈宇很快回复：“知道了，助攻嘛，我懂。”后面还跟了个挤眼睛的表情。王一博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在床头。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温柔。也许前路很难，但他不想放手了。两个少年，在同一个夜晚，对着台灯和月光，做了同样的决定。他们都知道这条路可能不好走，可能会有很多阻碍，可能会被人议论，被人误解。但他们都不想再错过了。窗外的风还在吹，树叶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宿舍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少年人心里藏不住的、轻轻的欢喜。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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