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厚重的墨色丝绒，裹住了这座永不眠的都市。霓虹在高楼的玻璃幕墙上流淌，将天空染成一片模糊的橘紫，而位于市中心的铂悦酒店宴会厅内，正上演着与这夜色截然不同的热闹——水晶吊灯悬在穹顶，数千颗切割面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衣香鬓影间，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精致却疏离的笑。

肖战缩在宴会厅最角落的露台边，手里捏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冰凉的杯壁贴着掌心，却压不住心底的燥热。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丝质衬衫，是衣柜里为数不多还能撑得起场合的衣服，领口松松系着，露出一点纤细的锁骨。灯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为了凑够出席这场聚会的礼服干洗费，他昨天接了个凌晨三点的平面兼职，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哟，这不是肖战吗？”

尖锐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露台短暂的安静。肖战回头，看见张弛端着酒杯站在几步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高定西装的Alpha，眼神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张弛是去年靠一部耽改剧火起来的流量，仗着背后有资本撑腰，在圈里向来横着走。

肖战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客套的笑，脸颊却有些发僵：“张老师。”

“别叫我老师，我可不敢当。”张弛往前凑了两步，故意压低声音，带着股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压迫感——是雪松混着烟草的味道，霸道又张扬，显然是故意释放给肖战这个Omega的，“听说你合约快到期了？还没找到下家啊？也是，被雪藏了两年，谁还敢用你这么个‘风险品’。”

周围有几道目光闻声投过来，带着好奇和看好戏的意味。肖战的指尖攥紧了酒杯，指节泛白。他知道张弛说的是实话。两年前他刚凭一部小成本网剧攒起些人气，就因为拒绝了某位投资方的“潜规则”，被原公司雪藏至今。资源断了，曝光没了，连之前谈好的代言都被半路截胡——而截胡的人，就是张弛。

“张老师说笑了。”肖战垂下眼，掩去眸底的涩，“我只是来见见朋友。”

“见朋友？”张弛嗤笑一声，扫了眼他身上的衬衫，“穿成这样见朋友？肖战，不是我说你，Omega在娱乐圈混，就得有Omega的自觉。放着好好的捷径不走，偏要犟，现在这样……值得吗？”

这话里的轻佻像巴掌，扇得肖战耳朵发烫。他攥着酒杯的手更紧了，杯脚几乎要被捏碎。就在他准备开口反驳时，宴会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小小的骚动顺着人群传了过来。

“王一博来了？”

“他怎么还敢来？前段时间那事儿不是还没翻篇吗？”

“听说他团队都快解散了，资源掉得厉害……”

肖战抬头望去。

门口的光线下，站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黑色高领毛衣配着深色西装裤，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一点流畅的下颌线。他没笑，眉头微蹙着，眼神冷冽地扫过全场，周身像罩着层生人勿近的气场。是王一博。

肖战认得他。三年前王一博以唱跳爱豆出道，后来转型拍戏，凭一部赛车题材的剧爆火，成了圈里炙手可热的顶流。可半年前，不知是谁放出他“耍大牌罢演”“打压新人”的黑料，虽然没有实锤，但铺天盖地的通稿和营销号的联动，还是让他风评一落千丈。合作方怕惹麻烦，纷纷解约；原本谈好的大制作男主，也换成了别人——如今的王一博，说是“举步维艰”，一点都不为过。

像是有感应似的，王一博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露台这边。四目相对的瞬间，肖战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而王一博也注意到了肖战身边的张弛，以及张弛那副不怀好意的表情，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张弛显然也看到了王一博，脸上的戏谑收了收，转而换上副假笑：“哟，王老师也来了？稀客啊。”

王一博没理他，径直往露台这边走。他走得不快，却自带一种压迫感，路过的人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直到走到肖战身边，他才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张弛，声音低沉又冷：“让让。”

张弛愣了下，大概没料到王一博敢这么不给面子。他脸色僵了僵，哼了声，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露台上终于安静下来。风从栏杆外吹进来，带着夜的凉意，吹散了张弛留下的烟草味，也让肖战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谢谢。”他低声对王一博说，声音还有点发哑。

王一博没回头，视线落在远处的霓虹上，语气淡淡的：“不用。”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他那人就这样，不用放在心上。”

肖战没说话，只是小口抿了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有点涩。他能感觉到王一博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不算探究，更像是一种……同类间的打量。

他们其实不算熟。只在两年前的一个颁奖典礼后台见过一次，当时肖战刚小火，王一博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两人隔着人群点了个头，连话都没说过。可此刻站在同一片露台上，被同一片压抑的氛围包裹着，肖战忽然觉得，他们好像也没那么陌生——都是被圈子磋磨的人，眼底藏着的无奈和不甘，大抵是相通的。

“你也不容易吧。”

沉默了许久，还是王一博先开了口。他转过头，看着肖战，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些，“雪藏的滋味，不好受。”

肖战没想到他会直接说这个，愣了下，随即轻轻点头。是啊，不好受。是银行卡余额提醒交不起房租的窘迫，是打开微博看到自己名字被和“糊咖”“过气”绑在一起的酸涩，是明明有演技有颜值，却因为“Omega”和“被雪藏”的标签，连试镜机会都拿不到的无力。

“你不也一样。”肖战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被人抹黑，被同行排挤……”

王一博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自嘲。他抬手松了松高领毛衣的领口，露出一点清晰的锁骨，“圈内就这样。见不得你好的人，永远比想帮你的人多。”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他们就是怕你起来，抢了他们的资源，破了他们的规矩。”

“规矩”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肖战懂他的意思——娱乐圈的规矩，是Alpha的话语权，是资本的掌控力，是“听话”的才有糖吃。而他们两个，一个是不肯低头的Omega，一个是不愿被资本裹挟的“刺头”，自然成了“规矩”之外的异类。

风又吹过来，撩起肖战额前的碎发。他看着王一博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他们可以试试。试试打破这规矩，试试……不再一个人硬扛。

就在这时，宴会厅里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举着酒杯，正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角落，还是飘进了他们耳朵里——

“……那个‘星芒’品牌的年度广告，明天试镜。听说预算七个亿，全网铺排，拿下了就能直接冲国民度……”

“真的假的？星芒不是从不找有争议的艺人吗？”

“嗨，品牌方换了新总监，想搞点新东西，说要‘打破常规’……”

肖战和王一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光亮。

星芒。国内顶尖的轻奢品牌，受众广，口碑硬。七个亿的广告预算，意味着铺天盖地的曝光——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这简直是救命的稻草。

“这是机会。”肖战的声音有点颤，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我们必须去试试。”

王一博点头，眼神亮得惊人，“嗯。不管怎么样，都得去争。”

他的语气很坚定，像在说给肖战听，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两人没再在聚会上多待。和主办方敷衍地打了个招呼，便一前一后离开了铂悦酒店。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宴会厅里的虚伪和压抑。

“试镜地点在城东的星光影视基地，明天上午十点。”王一博拿出手机查了下，抬头对肖战说，“我明天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肖战连忙说。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个老旧小区，离市区远，他不想让王一博看到自己的窘迫。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只是递过手机：“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肖战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好友添加成功的瞬间，两人都松了口气，像是握住了一根无形的线，把两个原本孤立无援的人，轻轻连在了一起。

“那我先走了。”肖战挥了挥手，转身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王一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他的车是两年前买的，不算豪车，只是辆普通的SUV，如今车身上还有几道没来得及修的划痕——是上次被私生围堵时划的。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没立刻发动，而是看着手机里肖战的微信头像——是一只趴在草地上的猫，眼神清澈，像极了刚才在露台上，他眼里的光。

他拿出烟，想抽一根，犹豫了下又放了回去。明天要试镜，不能有烟味。

发动车子，黑色的SUV汇入车流。窗外的霓虹不断后退，王一博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他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重要，也知道……想要拿到这个机会，绝不会容易。

而另一边，肖战坐在地铁上，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王一博”的名字。车厢里人不多，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既有期待，又有不安。他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眼下的青黑——明天一定要化个浓点的妆，不能让面试官看出自己的疲惫。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王一博满怀希望地规划着明天的试镜时，铂悦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正上演着另一场对话。

张弛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价值不菲的袖扣，对面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星芒品牌的前市场总监，也是他的远房表舅。

“表舅，星芒那个广告，你可得帮我。”张弛抬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必须拿下。”

男人叹了口气，“阿弛，这次不一样。新总监是个硬茬，油盐不进，我已经递了话，他没接。”

“硬茬？”张弛嗤笑一声，“再硬的茬，也得懂规矩。”他顿了顿，眼神阴鸷下来，“我听说，王一博和肖战也想去试镜？”

“好像是。新总监放了话，说对所有艺人开放……”

“不行。”张弛猛地站起来，把袖扣往茶几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有他们在，我怎么拿？表舅，你帮我个忙。”他凑近男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被查出来……”

“查什么？”张弛冷笑，“匿名发个短信，打个匿名电话，谁知道是我们干的？”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语气带着威胁，“表舅，我们可是一家人。你帮了我，以后我火了，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可要是让那两个‘异类’起来了……你这个前总监，怕是连在圈里立足的地方都没了。”

男人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张弛满意地笑了。他拿起手机，看着通讯录里“肖战”的名字，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又删掉——不用他动手，自然有人会“提醒”他们，什么叫规矩。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肖战准时出现在星光影视基地门口。他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配牛仔裤，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连帽衫，脸上化了淡妆，遮住了眼下的青黑，看起来清爽又干净。

他刚站定，就看到一辆黑色SUV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王一博走了下来。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工装夹克，里面是白色T恤，头发随意地梳着，露出饱满的额头，比昨天在聚会上少了些冷意，多了些少年气。

“来了？”王一博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紧张吗？”

“有点。”肖战老实地点头，手心有点出汗。

“别紧张。”王一博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正常发挥就行。你的形象很符合星芒的调性，他们新总监不是要‘打破常规’吗？你就是那个‘常规外’的惊喜。”

他的话像颗定心丸，让肖战心里的慌定了些。他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你也是。你的气质很适合星芒的酷感定位。”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紧张和不安，好像都在这一笑里淡了些。

就在他们准备走进影视基地时，肖战的手机忽然“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疑惑地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发信人是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不会成功的。”

肖战的脸色瞬间白了。他猛地抬头看向王一博，把手机递了过去。

王一博接过手机，看到短信内容，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抬头扫了眼四周，目光冷冽——周围人来人往，有工作人员，有其他来试镜的艺人，谁都有可能是发信人。

“是他们。”王一博的声音很冷，带着压抑的怒火，“不想让我们试镜。”

肖战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机，“不管是谁，我们不能退。这是我们的机会。”他的眼神很坚定，像淬了火的钢。

王一博点头，把手机还给肖战，“对，不能退。”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他们抬脚，朝着试镜大楼走去。

试镜在三楼的302演播厅。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应该是品牌方的工作人员。他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脸色看起来很凝重。

“……我知道了……可是总监，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好……好……我明白……”

挂了电话，男人转过身，正好看到走上来的肖战和王一博。他的脸色变了变，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他们可以过去。

肖战和王一博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刚才电话里说的“他们”，是指他们吗？

走到302演播厅门口，还没等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压抑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语气很愤怒——

“……你威胁我？就因为两个艺人？！”

“……我告诉你，我选艺人只看适配度，不看你们的脸色！”

“……呵，后果？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让我承担什么后果！”

电话似乎被猛地挂断了。紧接着，演播厅的门被拉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气质干练的女人站在门口，看到他们，愣了下，随即露出个歉意的笑：“是肖战和王一博吧？抱歉，刚有点私事。进来吧，试镜开始了。”

两人跟着女人走进演播厅。里面很简单，只有一个摄像机，几张沙发，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应该是品牌方的总监和策划团队。

刚才打电话的女人坐在中间，应该就是新总监。她看着他们，眼神很锐利，却没有轻视，只有审视。

“坐。”女人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我知道你们最近有争议。但星芒选代言人，只看三点——形象适配度，镜头表现力，还有……能不能扛住压力。”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现在，压力来了。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如果用你们，就撤掉我们品牌在华东地区的所有线下渠道。”

肖战和王一博的脸色同时变了。

华东地区的线下渠道——星芒在国内的半壁江山都在那里。为了他们两个，要赌上半壁江山？

女人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笑了笑，“别紧张。我既然敢放话‘打破常规’，就不怕有人使绊子。”她看向他们，眼神认真，“现在告诉我，你们敢不敢赌？赌我选你们，赌你们能靠这个广告，打一场翻身仗？”

肖战和王一博对视一眼。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看到了那份不愿被打倒的倔强。

肖战先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敢。”

王一博跟着点头，语气掷地有声：“我也敢。”

女人笑了，笑得很满意。她拿起桌上的剧本，递了过去，“很好。剧本很简单，就一个场景——在废墟里，找到一束光。你们不用演，就用眼神，告诉我们你们找到光的样子。”

废墟里的光。

不就是现在的他们吗？在被雪藏、被抹黑的废墟里，抓住星芒这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