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早晨还没睡醒，就被自家七岁的小崽子给闹醒了。

距离他跟龚俊离婚已经快五年了，这些年他一直独居，宝贝儿子龚慕哲的监护权在他那，不过大部分时间是由张妈妈帮忙带着，这样他才能安心工作。

龚俊平时也会经常陪小家伙玩，只不过那男人工作实在是忙，事业心又极重，从崽子半岁多的时候龚老爷子去世就接管了龚氏，当初也是因为张哲瀚产后抑郁龚俊没有给他足够的陪伴和安全感，这才让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昨天张哲瀚刚从剧组杀青回家，只想着睡个懒觉好好休息几天，结果一大早老妈就带着小家伙过来了。

“妈妈～你别睡啦！你答应今天陪我上足球课的～”小崽子拽着亲妈的胳膊撒着娇，张哲瀚却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听到儿子委屈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愣了几秒才想起一周以前他的确答应宝贝儿子等杀青就陪他上兴趣班，可是自己却一直忙忘了。

想到这里当妈的突然很是愧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起了床，“马上马上…吃完早饭妈妈就陪你去踢球…”

“嘿嘿嘿外婆～妈妈终于醒啦！”小家伙兴奋着抱着球跑下楼，厨房里煮饭的张妈妈一边掌勺一边忍不住笑着提醒：“让你妈多睡会儿嘛！他好不容易杀青…你小子不知道心疼心疼他的…”

“外婆～妈妈感冒还没好吗？”

小慕哲小声地问，张妈妈放下锅铲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外孙的小脑袋：“妈妈感冒已经好了，只是他太累了…拍戏需要很多精力，就像你踢完整场足球赛会累一样，对不对？”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足球的手指收紧了些。

这时张哲瀚已经洗漱完走下楼，虽然还带着倦容，但已经换上温柔的笑容：“妈，早～宝宝，过来让妈妈抱抱…”

有小半个月没见着小家伙了，当妈的想儿子想得不行。

小慕哲立刻扑进妈妈怀里，却意外地放轻了动作，小手轻轻拍着张哲瀚的背，乖巧地说：“妈妈要是累的话，今天不去踢球也可以的…”

张哲瀚心头一暖，亲了亲儿子的发顶：“答应你的事妈妈一定会做到…而且和宝贝一起踢球，对妈妈来说就是最好的休息…”

早餐桌上，张妈妈端来热气腾腾的粥和小菜，状似无意地提起：“他爸昨天来电话了，说晚上要出差，今天下午想过来看看孩子…听说你杀青了，还问你需要不需要帮忙找中医调理一下…”

张哲瀚拿勺子的手顿了顿。

离婚这些年来，龚俊总是这样，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既不过界又不会完全疏远，他知道这是龚俊表达愧疚的方式，但每次接触，还是会让心底那道旧伤隐隐作痛。

“下午我们足球课结束就直接回来了，他要是想来就来吧…”张哲瀚轻声说，注意到儿子听到爸爸要来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足球场上，小慕哲活力十足地奔跑着。

张哲瀚坐在场边看着他，不禁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早晨，他和龚俊在大学足球场上相遇，那时的龚俊还不是龚氏集团的掌权人，只是个会因为他进一个球就开心地把他抱起来转圈的大男孩。

“妈妈看球！”小慕哲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一个滚到他脚下的足球让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习惯性地颠了几下球。

“妈妈好厉害！”小家伙惊喜地跑过来，张哲瀚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久没碰足球了，自从婚后，尤其是怀孕后，龚俊总担心他受伤，渐渐地他也不再踢球了。

“妈妈以前可是很会踢球的哦～”张哲瀚笑着说，带着儿子在草地上练习传球，久违的快乐让他暂时忘记了疲惫。

中午回家时，刚推开家门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不是老妈做的菜，而是…龚俊最拿手的红烧排骨。

“爸爸！”小慕哲惊喜地叫道，扑向从厨房走出来的男人。

龚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五年过去了，他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只有看儿子时眼中的温柔一如往昔。

他抱起儿子，目光却落在张哲瀚身上：“听妈说你最近瘦了很多，就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

张妈妈在一旁使眼色，示意自己是“被逼无奈”才放“前女婿”进厨房的。

餐桌上，龚俊细致地帮儿子挑鱼刺，偶尔也给张哲瀚夹菜：“这个你爱吃的，多吃点…”

小慕哲开心地看着爸爸妈妈都在身边，童言无忌地问：“爸爸今天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就像以前一样？”

一瞬间，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地凝固了。

张哲瀚垂下眼睛，龚俊则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爸爸下午还有工作，晚上就要出差去了…不过下周末可以带你去游乐园，好吗？”

饭后，张妈妈带着小慕哲去午睡，客厅里只剩下两人，龚俊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给你找的中医调理方案，李大夫是业内顶尖的，我已经预约好了，下周三我陪你去…”

张哲瀚没有接文件，只是静静地看着前夫：“你不用这样的，龚俊…这些年，你给的已经够多了…”

龚俊的手悬在半空，眼神复杂：“瀚瀚，我只是…想照顾好你…”

“因为你还在愧疚？”张哲瀚轻声问，“因为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选择了公司而不是我？”

龚俊深吸一口气，这些年他们从未如此直白地谈起过去：“不只是愧疚，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弥补不了那段时间的缺席，但那时我爸刚走，公司面临危机，我…”

“我知道，”张哲瀚打断他，“我一直都知道你有苦衷…但不代表我不会难过，龚俊，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种孤独和绝望，不是事后弥补就能消失的…”

龚俊放下文件，眼中满是痛楚：“这五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每次看到崽崽长大一点，我就想起错过了多少他的成长，又让你独自承受了多少…”他鼓起勇气握住张哲瀚的手，“给我一个机会，不是弥补，而是重新开始…我已经调整了公司架构，现在有更多时间了…我可以…”

“妈妈！爸爸！”小慕哲突然抱着枕头站在楼梯口，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我做噩梦了…”

两人迅速分开，张哲瀚立刻起身走向儿子，将他搂进怀里：“宝宝做什么噩梦了？妈妈在这儿呢！”

小慕哲抽噎着说：“梦见爸爸又要走了…就像以前一样…”

龚俊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他走上前，温柔地抚摸儿子的头发：“爸爸不走，爸爸就在这里陪着你…”

张哲瀚抬眼与龚俊对视，在那双熟悉的眼眸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痛楚，他轻叹一声，抱着儿子坐到沙发上，龚俊自然地坐在他们身边。

“宝宝，爸爸妈妈都爱你，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张哲瀚轻声安慰道，吻去儿子脸颊上的泪珠。

小慕哲仰头看看妈妈，又转头看看爸爸，小声问：“那爸爸能不能不走？就像别的小朋友的爸爸一样…每天都回家？”

这个问题让两个大人都沉默了。

龚俊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爸爸答应你，会尽量多陪你，不过爸爸和妈妈…”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好吗？”

张哲瀚惊讶地看向龚俊，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这几年来，他们默契地维持着距离，从未讨论过“重新开始”的可能性。

小慕哲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但终究是孩子，在妈妈的安抚下很快又有了睡意，张哲瀚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熟悉的调子，直到孩子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他将儿子轻轻放倒在沙发上，盖好小毯子，然后对龚俊做了个手势，两人走到阳台。

午后的阳光洒在阳台上，微风轻拂过张哲瀚额前的碎发，他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龚俊站在他身旁，目光坚定：“就是字面意思…瀚瀚，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孩子…我承认最初那段时间，公司确实需要我全力以赴，但现在一切已经步入正轨，我有更多的时间了…”

他转过身，正视着张哲瀚：“我不是要求你立刻原谅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了解彼此，看看是否还能…”

“我…”张哲瀚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是孩儿他干爹沈喻打来的，说是晚上要带他宝贝干儿子看他导演的还没上映的动画电影。

“小哲…你别忘了哦…我都答应我大宝儿了，晚上六点西畔餐厅…”

沈喻的电话来得突然，张哲瀚也是才想起来有这事儿，正准备回话，突然撞见孩儿他亲爹略显黯淡的眼神。

“他就是你上次热搜上的绯闻男友？”

“……………”张哲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莫名地感到紧张，明明自己问心无愧更没做错什么，可为什么这么心虚呢？

莫名其妙！

“不是…”他下意识否认，却又不得不点头：“营销号乱写的…那天他就是带崽崽去动物园…”

可这份解释似乎并没有什么用，龚俊的眼神沉了沉，语气听不出情绪：“他倒是经常待在你身边…”

张哲瀚蹙眉，不想在孩子还在午睡的时候讨论这个：“沈喻是崽崽的干爹，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龚俊的声音低沉，“我只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种复杂的情感，“我只是希望陪在你们身边的是我…”

这句话让张哲瀚心头一震，他没想到龚俊会如此直白，阳台上一时间只剩下微风拂过的声音。

“下午你还要出差？”张哲瀚转移了话题。

龚俊看了眼手表，眉头微蹙：“嗯，五点的飞机…”他犹豫了一下，“不过可以改签…”

“不必了…”张哲瀚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放缓语气，“工作重要，别耽误了…”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墙，再次隔开了两人，龚俊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那我临走前陪崽崽一会儿…”

等小慕哲醒来后，发现爸爸还在家，高兴得手舞足蹈，龚俊陪他搭了会儿乐高，又读了几篇英文，直到不得不离开。

“爸爸一定要快点回来哦！”小慕哲抱着龚俊的腰不放。

龚俊弯下腰与儿子平视：“爸爸答应你，下周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

“真的吗？”小家伙眼睛一亮，“妈妈也一起去吗？”

龚俊抬眼看向张哲瀚，目光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张哲瀚看着儿子渴望的眼神，终究不忍拒绝：“嗯，妈妈也去…”

送走龚俊后，张哲瀚带儿子换好衣服，准备赴沈喻的约，小慕哲一路上叽叽喳喳，显然对晚上的活动充满期待。

西畔餐厅里，沈喻早已等候多时。

他一身休闲打扮，见到干儿子立刻张开双臂：“大宝儿！想死干爹了！”

小家伙扑进他怀里，两人笑作一团。

张哲瀚看着这一幕，不禁微笑，沈喻是他大学同学，也是他产后最低落时期给予他最多支持的朋友之一。

这些年来，若不是有沈喻这个干爹时常帮忙，他真不知道如何平衡工作和育儿。

“大导演…新作什么时候上映啊？”张哲瀚打趣道。

沈喻一边给小家伙夹菜，一边回答：“下个月，今天是特别点映，就为让我大宝儿先睹为快，”他眨眨眼，“某些人沾光了…”

电影确实精彩，小慕哲看得目不转睛，结束后，沈喻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小家伙，轻声问张哲瀚：“今天龚俊来了？”

张哲瀚点点头：“给孩子做了顿饭就出差去了…”

沈喻观察着他的表情：“他最近好像经常找你…”

“嗯，说公司稳定了，有时间陪儿子了…”张哲瀚语气平淡，却不动声色地转移某些意味。

沈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小哲，你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是…”他顿了顿，“别因为过去而错过未来，也别因为未来而否定过去…”

张哲瀚怔了怔，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起，是龚俊发来的消息：下飞机了，崽睡了吗？今天很开心，谢谢你还愿意让我参与你们的生活。

张哲瀚看着那条消息，久久没有回复。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那句简单的问候和感谢似乎带着温度，透过冰冷的玻璃屏传递过来。

五年了，他们之间的信息大多围绕着孩子，简短、必要，像公事公办的备忘录，而这条，却小心翼翼地越过了那条界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待。

“是他爸吗？”沈喻的声音很轻，怕吵醒怀里已经睡熟的小慕哲。

张哲瀚像是被惊醒般，按熄了屏幕，将手机收回口袋，“嗯…说下飞机了。”

沈喻没再多问，只是了然地笑了笑，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走吧！送你和大宝儿回家…”

车窗外流光溢彩，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小慕哲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睡得香甜，偶尔咂咂嘴，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东西，张哲瀚看着儿子的睡颜，心思却飘远了。

龚俊那双带着痛楚和期待的眼睛，儿子天真又渴望“爸爸妈妈在一起”的诉求，母亲欲言又止的担忧，还有沈喻那句“别因为过去错过未来，也别因为未来否定过去”……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在他心里拧成了一个复杂的结。

回到家，安顿好儿子，张哲瀚才重新拿出手机。

那条信息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他犹豫了很久，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终只回了一句：睡了…路上顺利吗？

疏离，但又没那么公事公办。

至少……回应了他的“谢谢”。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对话框顶部就跳出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张哲瀚的心莫名提了一下。

输入状态持续了一会儿，似乎那边的人也经历了一番斟酌，最终，回复跳了出来：顺利…下周的迪士尼，我已经让我助理空出时间，具体行程我发你？或者你来定？

不再是单方面的通知，而是带询问的商量，张哲瀚看着这句话，仿佛能看到龚俊此刻认真又略带紧张的神情。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刚在一起时，龚俊也是这样，每次计划约会，都会把几个选项列得清清楚楚，然后眼巴巴地等他决定。

那种久违的、被小心翼翼珍视的感觉，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我来定吧！崽崽有些项目不能玩，我清楚…

龚俊回得飞快：好，听你的…

紧接着又一条：很晚了，你刚杀青，别熬太晚，早点休息…

张哲瀚盯着这条带着明显关怀的信息，没有再回复，他只是将手机放在床头，关灯躺下。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清晰。

他能听到儿子均匀的呼吸声，能闻到被子上阳光晒过的味道，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那道尘封已久的冰层，似乎因为这一天的波澜，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下周的迪士尼……会怎么样呢？

他闭上眼，不再去深想。一切，顺其自然吧。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龚俊没有再频繁联系，只是每天会发一条信息问候儿子，偶尔也会附带问一句张哲瀚的状况，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压迫。

张哲瀚乐得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光，专心陪儿子和母亲，只是偶尔，在陪小慕哲看动画片，或者教他踢球时，会不自觉走神想到那个即将到来的周末。

周五晚上，张哲瀚正在检查第二天去迪士尼要带的物品，门铃响了。

小慕哲欢呼一声：“是爸爸吗？爸爸说今晚可能会过来！”

张哲瀚一愣，龚俊没跟他提过。

他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风尘仆仆的龚俊，他穿着休闲西装，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下来，手里还拉着行李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在看到他们时瞬间亮了起来。

“下午的会议结束得早，我就改签了最早的航班回来了…”龚俊解释道，目光越过张哲瀚，看向他身后蹦跳的儿子，“答应陪他去迪士尼，总不能明天早上匆匆忙忙赶过去…”

小慕哲已经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爸爸！你真的来啦！”

龚俊弯腰抱起儿子，视线却重新落回张哲瀚身上，带着询问和一丝不确定：“方便吗？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去住酒店…”

他都站在家门口了，还抱着儿子，难道自己能当着儿子的面说“不方便”吗？

张哲瀚侧身让开：“进来吧！吃晚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龚俊抱着儿子走进来，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家，每一处细节似乎都没变，又似乎都变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馨的、属于张哲瀚和孩子的气息，让他心头酸软，又莫名紧张。

“妈呢？”他问。

“我妈说老姐妹约她，今晚不回来了…”张哲瀚语气平淡，转身往厨房走，“给你下碗面吧！”

龚俊怔在原地，看着张哲瀚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眼眶忽然有些发热，这一幕，他曾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小慕哲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在他耳边说：“爸爸～外婆是故意出去的哦！她说要给我们‘一家三口’留空间！”

童言无忌，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龚俊心中所有的情绪闸门，他抱紧了儿子，目光却牢牢锁着那个为他系上围裙、烧水煮面的身影。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张哲瀚的轮廓，却让龚俊的心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起来。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面条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简单的阳春面，卧了一个金黄的荷包蛋，几颗翠绿的小青菜，就像很久以前，他们还在恋爱时，张哲瀚常常深夜给他做的那样。

龚俊坐在餐桌前，吃得格外认真，仿佛这是什么稀世珍馐。

小慕哲已经洗过澡，趴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不时抬头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张哲瀚坐在另一边，看着龚俊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面，甚至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然后抽了张纸巾擦嘴。

“谢谢，很好吃…”龚俊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他。

张哲瀚移开视线，起身收拾碗筷：“客房收拾好了，洗漱用品在浴室柜子里，都是新的…”

“好…”龚俊应道，也站起身，“我来洗吧！”

“不用…”张哲瀚端着碗快步走进了厨房。

水流声哗哗响起。

龚俊站在原地，看着厨房里那个明显有些紧绷的背影，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他知道，他的瀚瀚的心，不是毫无波澜。

夜渐深，小慕哲终于撑不住睡着了，龚俊轻柔地把儿子抱进卧室，细心盖好被子，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走出儿童房，长廊里他看到隔壁主卧的门已经关闭，龚俊的脚步顿了顿，门缝底下透出的光线表明张哲瀚还没睡，他抬手想敲门，却又缓缓放下。

五年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这道门。

最终他只是轻声说了句“晚安”，便转身走向客房。

客房整洁干净，所有用品一应俱全，甚至床头还放着一瓶他惯用的助眠喷雾，龚俊拿起那瓶喷雾，心里五味杂陈——张哲瀚总是这样，表面疏离，细节处却依然体贴。

这一夜，两个房间的灯都亮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小慕哲兴奋地冲进客房，扑到龚俊身上：“爸爸起床！去迪士尼啦！”

龚俊笑着接住儿子，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七点：“妈妈醒了吗？”

“醒啦！在做好吃的三明治！”小家伙扯着龚俊的胳膊，“爸爸快起来！”

被儿子拖出客房，龚俊一眼就看见厨房里忙碌的张哲瀚，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运动裤，腰间系着围裙，正熟练地装盒切块。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光晕，龚俊一时怔住，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早晨，每个周末他们都会一起做早餐，然后计划着去哪里约会。

“爸爸快去刷牙！”小慕哲推着他往卫生间走，“妈妈说了，不刷牙不能吃东西！”

龚俊失笑，任由儿子把他推进卫生间，洗手台上，一支未拆封的新牙刷已经摆好，旁边是他以前惯用的那款薄荷牙膏。

一切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你依然被记得，被接纳。

吃过早餐，一家三口出发前往迪士尼。小慕哲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兴奋地哼着儿歌，不时问着还有多远。

张哲瀚坐在副驾驶，偶尔通过后视镜看儿子一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睡得好吗？”等红灯时，龚俊轻声问道。

张哲瀚怔了一下，点点头：“还行。”其实他几乎一夜未眠。

“我用了客房的喷雾，谢谢你还记得…”龚俊说这话时目视前方，耳根却微微发红。

张哲瀚没有接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记得又怎样，有些习惯刻骨铭心，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迪士尼乐园人声鼎沸，小慕哲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快乐得像只小鸟。

“我要坐小飞象！”“去看米奇！”“冰雪奇缘表演开始啦！”

孩子兴奋地指着各个项目，两人只好跟着他跑来跑去，不知不觉间，他们仿佛真成了一对普通的夫夫，带着孩子享受家庭日。

坐旋转木马时，龚俊举着手机给儿子拍照，却不小心按到了录像键，镜头缓缓移过，捕捉到了张哲瀚难得一见的开怀笑容。

那一刻，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中久违的光彩。

龚俊的手指微微颤抖，将这瞬间悄悄保存。

中午在餐厅吃饭时，小慕哲被卡通人物逗得哈哈大笑，龚俊自然地拿起纸巾，替张哲瀚擦去脸颊上不小心沾到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