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备用间在三楼,比陆星眠被骗租的那间小些,却干净得发亮。木地板擦得能映出天花板的吊灯,靠窗的位置摆着张旧木床,铺着洗得发白的蓝格子床单,阳光透过老式钢窗斜斜照进来,在床沿烙下块暖融融的光斑。
“热水瓶在床头柜上,杯子是新拆的。”苏砚把画具箱放在墙角,猫包搁在书桌旁,拉链拉开道缝,年糕探出个脑袋,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转,“我下楼看店,有事你喊我就行。”
陆星眠点点头,直到听见楼下传来“叮铃”的开门声,才敢松口气。他蜷在床上,听着楼下断断续续的猫叫——有奶声奶气的“喵呜”,也有成年猫低沉的“咕噜”,混着苏砚温声的安抚:“陈皮,别抢年糕的罐头。”胃里的坠痛渐渐缓了,他摸出胃药,就着温水吞下去,药粒划过喉咙时,竟尝到点若有若无的焦糖味,和苏砚身上的味道一样。
第一晚他睡得很浅。后半夜被楼下的动静惊醒,是苏砚在搬东西,金属猫砂盆碰撞地面的轻响,还有他低低的咳嗽声。陆星眠扒着窗台往下看,猫咖的灯还亮着,苏砚正蹲在柜台后整理猫玩具,月光透过玻璃窗,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腕上的木手串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第二天陆星眠醒得早,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他怕撞见苏砚,抱着画稿轻手轻脚下楼,却看见猫咖的卷闸门拉开了半米,门口放着个保温桶,压着张便签,是苏砚的字迹,笔锋清瘦:“粥在桶里,温的。”桶里是小米粥,熬得稠稠的,上面浮着几粒枸杞,喝到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他没敢道谢,趁苏砚还没上楼,赶紧溜回了备用间。白天他蜷在窗边画画,耳朵却总下意识捕捉楼下的声音。猫咖的门铃声、客人的笑谈、苏砚偶尔哼起的老歌……这些声音像层柔软的膜,把他和外界隔开,既陌生,又奇异地让人安心。直到傍晚,他听见苏砚在楼下打电话,语气比平时冷些:“中介的事麻烦您了,对,租客是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挺老实的……”陆星眠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颜料在画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墨点。
第三天清晨,陆星眠是被猫叫吵醒的。
不是平时那种温吞的“咕噜”,是急促的“喵!喵!”,带着点焦躁的尖细。他猛地睁开眼,窗外的天刚泛鱼肚白,梧桐叶在窗台上簌簌响。楼下的猫叫此起彼伏,像是有谁在追逐打闹,接着是“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摔碎了,紧跟着是苏砚的声音:“年糕!说了别扒猫粮桶!”
陆星眠把头埋进被子里,指尖抠着床单。他睡眠浅,被吵醒后太阳穴突突地跳,胃里也隐隐泛起酸意。他想下楼说句“能不能轻点”,可脚刚碰到地板,又缩了回去。喉咙里那团棉花似的阻塞感又出现了——要是苏砚觉得他麻烦怎么办?要是猫咖的客人听见了,会不会觉得他斤斤计较?
他就这么蜷在被子里数心跳,从一百数到两百,楼下的动静渐渐小了,只剩苏砚低低的收拾声。直到中午,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外卖”两个字。
陆星眠的心跳瞬间乱了。他最怕接陌生人的电话,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指尖沁出冷汗。铃声响到第三遍,他深吸口气,刚要按下接听,对方却挂了。他松了口气,刚想翻身下床自己下去取,手机又震了,这次是电话接通的“嘟”声——他手滑按到了免提。
“喂?你好,你的外卖到了,在楼下猫咖门口,你下来取一下?”外卖员的声音透过听筒炸开来,陆星眠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我……我……”他张着嘴,舌头像打了个死结,“我不方便……”
“不方便?那放哪啊?我还有别的单要送。”
“我……”陆星眠的脸涨得通红,耳朵里嗡嗡响,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他能想象外卖员不耐烦的表情,甚至能听见楼下风吹过猫咖招牌的声音。
就在这时,听筒里突然插进个温润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师傅,放我这吧,我送上去。”
陆星眠愣住了。
“哦,苏老板啊,行。”外卖员的语气立刻缓和了,“那麻烦你了。”
电话挂了。陆星眠握着手机,指节发白,心脏还在砰砰跳。他走到门边,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踩着木质楼梯的吱呀声上来了。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是我,苏砚。”
陆星眠深吸口气,拉开门。
苏砚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印着小猫图案的餐盒,塑料袋上还沾着点水珠,应该是刚从外面拿进来的。他身后跟着年糕,橘猫的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尾巴高高翘着,看见陆星眠,却突然停下脚步,往后缩了缩,只露出半只眼睛偷看。
“刚在楼下整理猫窝,听见你电话了。”苏砚把餐盒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陆星眠的手,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指,苏砚却像没察觉,指了指楼下,“早上吵到你了吧?年糕这小家伙,趁我换猫砂,扒翻了猫粮桶,撒得满地都是。”
陆星眠摇摇头,接过餐盒时指尖碰了下盒壁,是温的。不知道是外卖本身还热着,还是苏砚特意温过。
“它平时不这样的。”苏砚弯腰,轻轻挠了挠年糕的下巴,橘猫舒服地眯起眼,却还是不敢往前挪,“你住进来这两天,它总往楼梯口跑,刚才我送外卖上来,它非要跟着,躲在柜台下扒着门缝看,等你开门才肯出来。”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