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窥见冰山之下的裂痕

接连几天的高压工作和舆论风波，即使是凌曜也有些难以负荷。秀期日益临近，每一个细节都需要他最终拍板，不容有失。

这晚，霍野因为白天的某个动作始终达不到凌曜的要求，被勒令留下加练。空旷的工作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位负责记录的老师。

已是深夜，城市喧嚣远去，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霍野一遍遍地走着，调整着呼吸和肌肉的控制，汗水浸湿了白坯样衣的后背。他随手脱下的那件略显陈旧却质感十足的黑色皮质机车外套，此时正随意搭在一旁的衣架上，散发着淡淡的CHAL蔚蓝雪松香气，混合着机车与户外的粗犷气息，与工作室里冰冷的空气格格不入。

凌曜坐在工作台后的椅子上，单手支额，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着设计图。他依旧坐得笔直，但那种无懈可击的、冰封般的精力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灯光下，他过于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睑下方有淡淡的青影，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强撑的倔强。

霍野又一次走完，停下脚步喘息，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凌曜，等待下一轮指令。

却发现凌曜似乎……睡着了。

他维持着那个支额的姿势，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发条的精密人偶，陷入短暂的休眠。平板电脑的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复杂无比的刺绣纹样放大图。

霍野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曜。在他印象里，这个男人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永远冷静，永远苛刻，永远精力充沛。此刻这副毫无防备、甚至有些脆弱的模样，像一颗粗粝的钻石，意外露出了内里一丝柔软的微光。

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悄然掠过霍野的心头。不是嘲讽，也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种……微妙的触动。

他放轻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走到工作台边。记录的老师早已悄悄退了出去。

霍野看着凌曜熟睡的侧脸，目光掠过他微蹙的眉心，落在那双因为长时间注视屏幕而略显干涩的薄唇。他的视线扫过凌曜单薄的衬衫，注意到对方无意识微微瑟缩了一下的肩膀——工作室的冷气确实开得太足。

鬼使神差地，霍野回身取下那件还带着自己体温和气息的皮质外套，动作极其轻柔地披在了凌曜的肩上。厚重的皮革似乎瞬间隔绝了寒意，凌曜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外套里缩了缩，眉心微微舒展。

做完这个动作，连霍野自己都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近乎体贴的行为。他皱皱眉，似乎想否认这一瞬间的冲动，却又没有伸手将外套拿回。

就在这时，凌曜似乎被惊动，细长瑞凤眼微启，眼睫颤动了一下，猛地惊醒。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睁开，里面有一瞬间的迷茫，转瞬间又迅速聚焦在近在咫尺的霍野脸上。

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霍野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木质麝香后调，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因疲惫而渗出的温热体息。

空气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