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公告弹出时,贺封燕正蹲在江清晏公寓楼下的花坛边上。
黄昏像泼翻的橙红色染料,浸透整片天空。他眯着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盯着虚拟屏上强制弹出的金色字体——【巅峰联赛:致各位玩家】,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强制参加。
他几乎是立刻身形利落地翻下花坛,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手指无意识摸到颈间挂着的金属牌,冰凉的触感让他躁动的心绪稍微沉淀。牌子上什么也没刻,光滑一片,是他当年死皮赖脸求着江清晏收留时,不知从哪个副本搞来的破烂,现在却成了他唯一的护身符。
得去找老江。
这个念头让他血液流速不着痕迹地加快了几分,但面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进了电梯。
指纹解锁,大门悄无声息滑开。公寓内是江清晏一贯的风格,极致的整洁,甚至到了空旷冷漠的地步,只有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着一线冷冽的檀香,是他熟悉的味道。
然而今天,这缕檀香里,混进了一丝甜腻陌生的香水气。
贺封燕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暗红色的眼底倏地沉下几分,又迅速被更为浓稠的、玩世不恭的笑意覆盖。他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地把鞋踢掉,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朝着客厅方向扬声:“daddy?你英俊潇洒的儿子回来蹭饭了——”
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刻意为之的甜腻和欠揍。
客厅的景象映入眼帘。
江清晏在家。他侧对着玄关,坐在那张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一如既往地穿着宽松的丝绸睡袍,深棕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勾勒着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段冷白的脖颈。碧绿的眼眸微垂,正看着手边的一杯红酒,指尖无意识地沿着杯口滑动。
而他身边,紧挨着他坐着一个年轻男孩,看起来刚成年,头发染成时髦的浅金色,正仰着头,眼神痴迷地看着江清晏侧脸,一只手甚至大胆地搭在江清晏睡袍下的膝盖上。
那抹金色刺得贺封燕眼睛生疼。
听到贺封燕的声音,江清晏抬眸望过来。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在光线偏暗的客厅里,流转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微光,眼尾那颗殷红的泪痣,像雪地里的一滴血,惊心动魄。
他脸上没什么意外表情,甚至唇角习惯性地弯起一点温和的弧度,像是早已习惯了贺封燕的神出鬼没和没大没小。
“回来了?”他的声音温沉,听不出情绪,“厨房有吃的,自己弄。”
那金发男孩被突然闯入的贺封燕吓了一跳,尤其是听到那声突兀的“daddy”,脸上闪过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搭在江清晏膝上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
贺封燕像是才看到那男孩似的,夸张地“哟”了一声,三两步凑过去,一点不客气地挤到沙发另一边,几乎要挨着江清晏,歪着头打量那男孩,笑得一脸纯良无害:“这哪位啊?新来的小妈?年纪是不是小了点儿?daddy你现在好这口?”
他靠得极近,近得能闻到江清晏身上那缕冷檀香更清晰了些,几乎盖过了那令他作呕的甜腻香水味。也近得能看清江清晏睡袍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和一片苍白的皮肤。
阴暗的念头像毒蛇一样嘶嘶地探出头,渴望触碰,渴望留下印记,渴望将这个人彻底染上自己的颜色。但他脸上笑容却越发灿烂,甚至带着点孩童般的天真好奇。
江清晏还没说话,那男孩先忍不住了,带着被冒犯的怒气:“你谁啊?怎么随便闯进来?”
贺封燕嗤笑一声,没理他,只是用那双红眼睛盯着江清晏,拖长了调子:“daddy——?”
江清晏终于动了。他轻轻拍了拍男孩的手背,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今天先到这,你先回去。”
男孩一愣,显然不甘心,但在江清晏那双含笑却深不见底的绿眸注视下,竟不敢反驳,只是悻悻地瞪了贺封燕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了。
门合上的轻响传来,客厅里只剩下两人。
贺封燕立刻像没了骨头一样,整个人歪倒在沙发里,脑袋几乎要枕到江清晏腿上去,被对方不着痕迹地用一根手指抵着额头推开。
“坐好。”江清晏语气淡淡,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殷红的酒液在他淡色的唇上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
贺封燕的视线在那痕迹上停留了一瞬,喉结轻微滚动,随即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体,翘起二郎腿:“老江,联赛通知看到了吧?”
“嗯。”江清晏放下酒杯,目光落在虚拟屏的文字上,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掩住眸中神色,“强制前五十。”
“是啊!”贺封燕语气兴奋起来,暗红色的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一种混合着野心和嗜血的光芒,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这可是大事儿!怎么样,带我一个?保证不给你丢人,拿个前十回来玩玩?”
他说得轻松,仿佛那死亡率高得吓人的巅峰联赛只是自家后院的小游戏。凭借复制自江清晏的【淬灵】异能,他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哪怕只有80%的效能,也足够他跻身顶尖玩家之列。
江清晏闻言,终于彻底转过头来看他。他的目光很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表面映着粼粼微光,内里却幽暗冰冷。他仔细地看着贺封燕,从那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红眸,到刻意咧开露出虎牙的嘴角,再到看似放松实则微微绷紧的肩线。
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笑声低哑,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倾身过去,伸出修长的手指,抵住了贺封燕的额头。
指尖微凉,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得贺封燕几乎要跳起来。体内压抑的阴暗欲望疯狂叫嚣着,渴望更进一步的接触,甚至渴望将这根手指咬进嘴里,舔舐吮吸,留下齿痕。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维持着那副没心没肺、跃跃欲试的样子,只是喉结不受控制地又滑动了一下。
江清晏碧绿的眸子近在咫尺,贺封燕甚至能在那清澈的瞳仁里看到自己有些僵硬的倒影。
“你不能去。”江清晏开口,声音温沉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贺封燕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暗红色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更深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暴戾和委屈覆盖。为什么?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凭什么?我排名五十七,离前五十只差七位!我能打!能帮你!
但他死死咬住了后槽牙,将几乎冲口而出的质问强行咽了回去。他不能暴露,不能在这种时候失控。他太了解江清晏,这个人看似好说话,一旦做了决定,绝无转圜余地。
于是他猛地偏头,甩开江清晏的手,声音硬邦邦地沉了下去:“为什么?”
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江清晏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仿佛在回味刚才触碰到的温度。他重新靠回沙发里,姿态慵懒,目光却重新落回远处的虚空,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联赛的水很深,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排名靠前的那些老怪物,没一个好相与的。你虽然有点本事,但火候还差得远。”
他顿了顿,侧过头,灯光在他过于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那颗泪痣愈发显眼。
“乖乖待着。”他说,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纵容,“看我打就行。”
看我打就行。
轻飘飘的五个字,像一把淬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贺封燕最敏感、最不甘心的那处软肉。所有的努力,所有拼死提升的排名,所有想要并肩而立的渴望,在这一句话面前,都成了可笑的一厢情愿。
原来在江清晏眼里,他始终是那个需要被庇护、需要被圈养、永远不够资格与他同行的……累赘。
剧烈的刺痛和翻涌的暴戾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堤坝。贺封燕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手指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不能发作。至少不能在江清晏面前。
他最终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的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股混不吝的劲儿:“行,您厉害,您说了算。那我给您摇旗呐喊,端茶送水总行了吧?”
他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客厅的光线和气息。
贺封燕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黑暗中,他粗重地喘息着,暗红色的眼睛里再也压抑不住,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偏执、受伤和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为什么不能是我?
为什么永远把我推开?
老江……daddy……江清晏……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江清晏刚才那双冷漠的、碧绿的眼睛,和他唇角那抹无情的笑。还有之前那个男孩触碰他膝盖的画面,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阴暗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收紧,几乎要让他窒息。
而客厅里,在贺封燕摔门离开后,江清晏脸上那点浅淡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良久,他抬起刚才按过贺封燕额头的那只手,放在眼前,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指尖,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某种触感。
然后,他毫无预兆地侧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用一方白色手帕捂住嘴,单薄的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咳嗽声压抑而痛苦,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一会儿,咳嗽才渐渐平息。
他拿开手帕,雪白的绢丝上,赫然染着一抹刺目惊心的殷红。
他看着那抹血色,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碧绿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法言说的疲惫。他将手帕仔细折好,收进睡袍口袋。
起身时,他的目光掠过贺封燕紧闭的房门,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双看透无数副本杀机、冷静得近乎非人的绿眸里,似乎闪过某种极其复杂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
最终,他也只是沉默地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月光透过落地窗,将他孤长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一道打不破的囚笼。
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光影流转,将这个弱肉强食的疯狂世界映照得光怪陆离。
血雨腥风,已在弦上。
oc小说而且是新人作者,希望多多包涵多多提建议啊。
wb@ZA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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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