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畏果然每天都准时来“汇报工作”。
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逗留得久一些。有时是带来自己做的夜宵,有时是“恰好”遇到难题需要请教,更多时候是叽叽喳喳地分享工地上听来的各种琐事,大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光,仿佛真的对池骋充满了崇拜和依赖。
池骋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问一两句,目光却像鹰隼一样锁着吴所畏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这小狐狸崽子演戏很投入,甚至有点享受。
这天晚上,吴所畏又来汇报,说的却是私事。
“池总,您知道吗?姜小帅,就我那个开网吧的朋友,他好像惹上点麻烦。”吴所畏坐在池骋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前倾,眉头微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哦?”池骋翻着文件,头也没抬。
“好像是有个挺厉害的人看上他了,老去他网吧堵他,吓得他都不敢开门了。”吴所畏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边缘,“小帅胆子小,经不起吓...我真怕他出事。”
“报警。”池骋言简意赅。
“报了,没用啊。那人好像有点背景...”吴所畏眨巴着眼睛,悄悄观察池骋的反应,“小帅说那人开豪车,姓郭...池总,您认识的人多,您说这怎么办啊?”
池骋终于抬起眼。吴所畏立刻摆出更无辜更担忧的表情,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郭城宇。”池骋淡淡道。
“您认识?”吴所畏“惊讶”地瞪大眼。
“我朋友。”
吴所畏的嘴巴张成O型,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三秒,才“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那、那肯定是误会了!郭老板肯定是真心想和小帅交朋友,方式可能直接了点…”他挠挠头,露出憨憨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我回头劝劝小帅。”
池骋看着他自导自演完这一出,没戳穿,心底却觉得有些好笑,有点可爱。
这小狐狸,绕了半天圈子,是想试探他和郭城宇的关系,顺便或许还想替他那朋友求个情。
“还有事?”池骋问。
“没了没了!”吴所畏赶紧站起来,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池总,这是客户给的进口巧克力,您尝尝?听说能缓解疲劳。”
巧克力放在桌上,吴所畏笑着告辞,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池骋拿起一颗巧克力,在指尖把玩,糖衣炮弹,裹着一层小心翼翼的心机。
他拿起手机,打给郭城宇。
“城宇,你去骚扰人家网吧小老板了?”
电话那头郭城宇笑得慵懒:“怎么,你的小狐狸告状告到你那去了?”
“他以为你是什么黑社会,吓着他朋友了。”
“啧,我明明很友好。”郭城宇声音里带着玩味,“那小老板挺有意思,炸毛的样子像只小猫。放心,我有分寸,就是逗逗他。”
池骋哼了一声:“玩可以,别过火。”
“彼此彼此。”郭城宇反击,“你的小狐狸查得怎么样了?我可听说,那位赵经理最近手头阔绰了不少。”
池骋眼神沉了沉。他当然知道,那批丢失的电缆的去向,基本已经查清。证据链正在收拢。
只是…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巧克力。
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第二天,池骋的父亲池远端突然视察项目。
池远端气场强大,不怒自威,项目部一众管理层战战兢兢,陪着他在工地上巡视。池骋跟在父亲身侧,表情平淡。
走到建材堆放区时,正好看到吴所畏蹲在那里,拿着本子一丝不苟地核对钢筋型号和数量,嘴里还小声念叨着:“12mm…数量没错…表面无锈蚀…”
他做得太专注,以至于没发现一大群人已经到了他身后。
项目经理刚要出声,被池远端抬手制止了。他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格外认真的年轻质检员。
吴所畏终于核对完,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一回头,吓得“哎呀”一声,本子都差点掉了。
“领、领导好!”他慌忙站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看池远端,又看看池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远端打量着他:“你是质检员?”
“是、是的!领导!我叫吴所畏,是新来的!”吴所畏声音响亮,带着点紧张,但吐字清晰,“负责核对进场建材的规格数量和质量!”
“都核对清楚了?”
“核对清楚了!这批钢筋全部符合要求!”吴所畏赶紧把记录本递上,手指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很亮,带着点渴望被认可的期待。
池远端扫了一眼记录,条理清晰,字迹工整。
“不错。”池远端淡淡评价了一句,将本子还给他。
吴所畏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励,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耳朵尖都激动得红了:“谢谢领导!我会继续努力的!”
池远端点点头,继续向前走。池骋经过吴所畏身边时,瞥见他悄悄握了下拳头,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那副窃喜又努力矜持的小模样,活像只偷到糖的小猫。
巡视结束,池远端在办公室单独对池骋说:“刚才那个小质检员,看起来还挺踏实。”
池骋没接话。
“项目上的事,抓紧处理。”池远端意有所指,“别让些小鬼搅了局。”
“知道。”
送走父亲,池骋回到办公室,发现吴所畏居然等在门口,一脸忐忑。
“池总,我刚才没出错吧?那位大领导没说什么吧?”他急切地问,手指绞在一起。
“没。”池骋开门进去。
吴所畏跟进来,长舒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那么大的领导…池总,那是您父亲吗?看着真有气势!”
他凑近一点,小声问:“池总,我刚才表现还行吗?没给您丢脸吧?”
眼睛里全是“快表扬我”的期待。
池骋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还行。”
简单的两个字,让吴所畏瞬间愣住,随即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受宠若惊地僵在原地,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池、池总…”
这时,池骋的手机响了,是郭城宇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赵经理和另一个陌生男人在酒吧角落交易的照片,时间显示是昨晚。
池骋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
“今晚加班,跟我去个地方。”
吴所畏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短暂的摸头杀里,晕乎乎地点头:“好、好的池总!去哪都行!”
晚上十点,池骋开车带着吴所畏来到帝豪会所。这里看起来并不起眼,但进去后别有洞天,装修奢华,私密性极好。
吴所畏显然没来过这种地方,亦步亦趋地跟着池骋,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但又努力装作很镇定的样子。
“池总,我们来这里是?”
“见个人。”池骋领着他走进一个包间。
包间里已经有人了。郭城宇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怀里搂着一个漂亮的男孩,见他们进来,挑眉笑了笑:“哟,还真带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吴所畏身上,带着审视和玩味。
吴所畏被看得不自在,往池骋身后缩了缩,小声问:“池总,这位是…”
“郭城宇。”
“啊!郭老板!”吴所畏立刻露出“久仰大名”的表情,上前一步,乖巧地打招呼,“您好郭老板,常听池总提起您!我是吴所畏!”
郭城宇被他的变脸功夫逗乐了:“哦?池骋都提我什么了?”
“说您是他最好的朋友,特别厉害!”吴所畏眼睛都不眨地拍马屁,表情真诚无比。
郭城宇哈哈大笑,对池骋说:“确实有意思。”
池骋没理会,在沙发上坐下。吴所畏立刻跟过去,挨着他坐下,身体贴得有点近,像是寻求保护。
郭城宇挥挥手让怀里的男孩出去,然后给池骋倒了杯酒:“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收网?”
“明天。”
吴所畏安静地听着,眨着眼睛,一脸“我什么都听不懂但我乖乖陪着”的表情。
郭城宇瞥了他一眼,突然对池骋说:“你这小跟班,知道是来干嘛的吗?”
池骋还没说话,吴所畏就抢着回答:“我是来陪池总的!池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说着,还用力点了点头,以示决心。
郭城宇笑得意味深长,对池骋举杯:“那你可看紧了,别让小家伙吓着。”
接下来的谈话,吴所畏果然安静得像只鹌鹑,低着头玩手指,偶尔偷偷瞄一眼池骋,眼神里全是依赖和信任。
直到池骋和郭城宇谈完正事,准备离开时,吴所畏才重新活跃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池骋,嘴里小声嘀咕:“池总,郭老板好像没那么可怕嘛,他对您挺尊敬的…”
走到停车场,池骋突然停下脚步。
吴所畏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哎哟!”他捂着鼻子,眼泪汪汪,“池总,怎么了?”
池骋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吴所畏。”
“啊?”吴所畏仰起脸,不明所以。
“你跟着赵经理,捞了多少好处?”
一瞬间,吴所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清晰的恐惧炸开。
“池、池总…您说什么?我不明白…”他声音发抖,下意识地后退,却被池骋一把抓住了手腕。
力道很大,捏得他生疼。
“那批电缆,销赃的记录,转账的流水。”池骋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重锤砸在吴所畏心上,“需要我一样样说出来吗?”
吴所畏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双总是闪着光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惊恐和绝望。
“我…我没有…”他徒劳地辩解,声音细若蚊吟。
池骋俯视着他,另一只手抬起,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为什么?”
眼泪终于从吴所畏眼里滚落,他哽咽着,语无伦次:“我…我需要钱…治病…欠了债…赵经理说没事…我…”
他哭得浑身发抖,眼里蓄满了泪水,鼻头红红的,几乎站不稳,全靠池骋抓着他手腕才没瘫软下去。
可怜兮兮的狐狸崽哭的像一只可怜无辜的兔子。
“池总…对不起…我真的…我错了…”他泣不成声,狼狈又可怜,“求求您…别报警…我赔…我一定赔…”
池骋沉默地看着他哭,手指依然捏着他的下巴,拇指无意识地擦过他湿漉漉的脸颊。
哭得真惨。
像是天塌了。
但也真好看。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嘴巴微微张着喘气,脆弱得不堪一击。
“怎么赔?”池骋低声问。
吴所畏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表忠心:“我这段时间工资都不要了!直到还清债务!我给池总做牛做马!我一辈子跟着池总!您让我做什么都行!真的!”
他反手抓住池骋的衣袖,手指攥得死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池骋的目光落在他因为激动而敞开的领口,锁骨随着抽泣微微起伏。
“做什么都行?”池骋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
吴所畏猛地点头,眼泪又甩出来几滴:“都行!只要池总肯给我机会…”
池骋松开了他的下巴,手指却滑到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
“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走向车子。
吴所畏愣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泪,茫然地看着池骋的背影。
池骋拉开车门,回头看他:“还不上车?”
吴所畏像是才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跑过去钻上车,手脚都在发抖,小心翼翼地缩在副驾驶座上,偷瞄池骋的脸色。
池骋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一路无话。
开到吴所畏宿舍楼下时,池骋才开口:“明天照常上班。”
吴所畏惊讶地看着他。
“赵经理的事,我会处理。”池骋侧过头,目光在昏暗的车灯下深沉难辨,“你,从明天起,搬到我那去。”
吴所畏彻底愣住了,嘴巴微张,像是没听懂。
“做牛做马,”池骋倾身过去,手指划过他红肿的眼皮,“总得离主人近点,方便使唤,不是吗?”
他的气息喷在吴所畏脸上,带着威士忌的醇烈和一丝危险的意味。
吴所畏的身体僵住了,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倒映着池骋逼近的脸,呼吸都停滞了。
池骋的手指最后在他脸颊上按了一下,撤回身。
“明天收拾好东西,等我电话。”
吴所畏像是被抽走了魂,呆呆地点了下头,机械地推门下车,同手同脚地走向宿舍楼,连再见都忘了说。
池骋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狐狸崽子终于被揪住了尾巴。
吓破了胆的小东西,以后该乖乖认主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郭城宇的电话。
“城宇,赵经理那边,可以收网了。”
“你的小狐狸呢?”
“吓哭了。”池骋看着那扇亮起灯的窗户,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满意,“以后归我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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