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畏发现那道浅浅的妊娠纹时,正对着镜子系睡衣纽扣。指尖触到小腹那道淡粉色的纹路,像突然被烫了一下,他猛地拽下衣摆,把肚子重新藏回布料里。
身后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池骋擦着头发走出来,水珠滴在锁骨上,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怎么了?可怜巴巴的。”他伸手想摸吴所畏的额头,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吴所畏转身往卧室走,手臂撞到门把手,疼得他龇牙咧嘴。池骋几步追上来,大手稳稳托住他的腰:“跟你说了多少遍,别毛毛躁躁的。”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带着沐浴露的薄荷味,让吴所畏紧绷的肩膀松了松。
“没什么 ”他低声说,眼睛瞟向床头柜,那里放着上周的产检单,医生说胎儿很稳,但他总忍不住盯着“孕中期注意事项”那栏发呆。池骋似乎看出他的不对劲,把毛巾往椅背上一扔,蹲下来仰头看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叫家庭医生过来?”
“真不用。”吴所畏伸手想拉他起来,却被池骋按住手背。男人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那点痒意顺着神经爬上去,让他想起上个月在超市,池骋非要把他架在购物车推上走,被导购员多看了两眼,池骋还梗着脖子说“我爱人累着了”。
夜里翻身时,吴所畏总下意识往池骋那边靠。对方像是有感应似的,立刻伸手圈住他的腰,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黑暗中能听见池骋的呼吸,比刚确定关系时平稳多了——以前他总爱把半个身子压在吴所畏的身上睡像个挂在树上的树懒,有点勒得人喘不过气,现在却只是虚虚环着,生怕压到肚子。
这天吴所畏在办公室待了一下午,对着画纸发了一天呆愣是没有一点灵感。池骋进来时,正看见他对着画纸发呆,
“又在跟画纸较劲?”池骋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发顶,“昨天买的蓝莓吃了吗?医生说那个对胎儿好。” 吴所畏笔锋一顿,笔尖在画纸上悬了两秒,一滴稀释过的赭石颜料顺着笔锋坠下来,在纸上洇开个浅褐色的圆点,像块没擦净的污渍
池骋身上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凉意,吴所畏没回头,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后腰上,那里的弧度比上周又明显了些,把宽松的毛衣顶出个圆润的弧度。
笔尖在画纸上拖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吴所畏突然说:“这纸废了”
池骋绕到他面前,弯腰看了看,突然笑出声:“没事 没了再买呗”
吴所畏把画笔往调色盘上一戳,颜料溅了池骋手背一点:“烦死人” 他其实是昨晚没睡好,凌晨被胎动闹醒,摸黑坐在床边看了半宿手机
“池骋”他声音有点闷,“你说……会不会很疼?”
池骋的手臂突然收紧了些,呼吸喷在他耳后:“到时候我陪你进产房。”
“不行,到时候我会很丑的”吴所畏低头摸着肚子,笑了笑
“啧,胡说什么,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再乱想我收拾你呀”池骋捏着吴所畏的下巴吻了上去
“反正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凌晨两点,吴所畏又从混沌中醒来。左侧卧压得胯骨钝痛,换个姿势,胎头又顶得膀胱发紧,喉咙里还泛着烧心的酸意。
他睁着眼看天花板,黑暗里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声响在钻耳朵,冰箱制冷的嗡鸣,窗外远处的车声,还有池骋均匀的呼吸声。
“想去阳台待着。”他突然坐起身,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池骋几乎是瞬间弹起来,摸索着开了床头灯,暖黄的光落在吴所畏泛着薄汗的额头上。
“是不是又烧心了?”他伸手想扶,却被吴所畏轻轻推开。
“就想站会儿。”吴所畏扶着腰慢慢挪下床,孕晚期的肚子像颗沉甸甸的柚子,坠得他每走一步都要下意识地挺腰。
池骋赶紧跟在旁边,伸手虚虚护着他的腰侧,像在护航一件易碎的瓷器。
阳台的风带着夜露的凉,吹在脸上却意外舒服。吴所畏扶着栏杆往下看,路灯在草坪上投下昏黄的光圈,晾衣绳在风里轻轻晃,上面挂着几件池骋的衬衫,大多是灰的、蓝的,只有一件白衬衫格外显眼,袖口沾着点没洗净的颜料渍,是上周他在画室补画时蹭上的钴蓝。
“那件白的,”吴所畏突然指着它,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执拗,“明天我要穿。”
池骋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我上周穿脏的,领口还有点汗渍,没来得及洗呢。”他想劝,却在看到吴所畏眼神的瞬间把话咽了回去,那眼神里有孕晚期特有的脆弱,还有点孩子气的坚持,像迷路的人找到了熟悉的路标。
“就要穿。”吴所畏踮了踮脚,想去够那件衬衫,肚子的重量让他晃了晃。
池骋赶紧抬手把衬衫取下来,布料还带着点潮湿的凉意,递过去时,吴所畏几乎是立刻就把它抱在了怀里。
他把脸埋进衬衫领口,鼻尖蹭过磨得柔软的布料,那里有阳光晒过的暖味,有池骋常用的松节油淡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几乎要散尽的烟草味,是池骋戒烟前常抽的那种,带着点木质调,以前吴所畏总嫌呛,说“像旧书发霉的味道”,此刻却觉得这味道像层柔软的茧,把所有的不安都裹了进去。
“闻着踏实。”他闷声说,肩膀微微放松下来,连呼吸都比刚才平稳了些。
池骋这才注意到,吴所畏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胸口的位置,那里有颗小小的纽扣,是池骋去年不小心扯掉又自己缝上的,针脚歪歪扭扭,像个拙劣的记号。
原来他要的不是一件干净的衣服,是这衣服上带着的、属于池骋的痕迹。
“好,明天穿。”池骋伸手替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耳垂,“我现在就去洗,用你喜欢的那款洗衣液,晾在阳台最通风的地方,保证明天早上能干。”
吴所畏没说话,只是抱着衬衫往卧室走,脚步比来时稳了些。
池骋跟在后面,看着他把衬衫小心翼翼地铺在枕边,像放了件珍贵的藏品,才躺回床上。
黑暗里,他听见吴所畏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大概是那味道真的起了作用。
第二天下午,姜小帅 郭城宇来送安胎药,刚进门就看见沙发扶手上搭着件半干的白衬衫,领口别着个小小的木质晾衣夹,显然是特意晾着怕皱。“这衬衫怎么回事?”姜小帅伸手捏了捏布料,“池骋你啥时候转性了,穿这么素净的?”
池骋正在厨房给吴所畏炖银耳羹,闻言探出头:“不是我的,是给吴所畏备的。”他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还笑,“以前他闻见我身上的颜料味就皱眉,现在倒成了安神香。”
姜小帅听完突然笑出声,手里的药盒在掌心转了个圈:“这你就不懂了吧?孕晚期的人啊,身体比脑子诚实多了。”他朝卧室努了努嘴,吴所畏正靠在床头翻画册,怀里抱着个抱枕,那件白衬衫就搭在抱枕上,时不时会低头闻一下,“你身上的味道、说话的调调,甚至走路的脚步声,对他来说都是‘安全密码’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一样,在娘胎里就认熟了你的气息,闻着踏实。”
郭城宇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突然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块旧手表,表盘边缘磕掉了好几块漆,表带都磨得发亮:“对对对!小帅也是这样!”他指了指姜小帅,“这表是我大学时买的,走时早就不准了,我好几次想换,他非不让,说听着表针‘滴答’响睡得香。”
姜小帅抬手就肘击了他一下,力道却轻得像挠痒,脸上却泛着红:“胡说什么!”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孕六月的弧度已经很明显,指尖划过的地方突然轻轻动了下,像是在应和。
吴所畏在卧室里听着他们斗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衬衫。阳光透过纱窗照在布料上,把那点钴蓝的颜料渍晒成了浅淡的光斑,松节油和烟草的味道混着阳光的暖意,像股温柔的气流钻进鼻腔。
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轻轻踢了踢,力道不大,却像在跟他说“我也闻见了”。
池骋端着银耳羹进来时,正好看见吴所畏对着衬衫笑,眼角的细纹里都淌着温柔。“笑什么呢?”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想扶他起来吃,却被吴所畏拽住了手腕。
“你穿这件衬衫好看。”吴所畏仰头看他,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以后多穿穿。”
池骋愣了愣,随即笑了,俯身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磕在他发顶:“只要你喜欢,我天天穿。”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要不我把画室的颜料盒搬来?就放你床头,让你闻着松节油味吃饭、睡觉,怎么样?”
吴所畏被他逗笑,抬手捶了他一下,指尖却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那件带着颜料味的白衬衫上,把所有说不清楚道不明的依赖和安心,都酿成了最实在的甜。孕晚期的种种奇奇怪怪,不过是身体在替心说——你在,我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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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