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图书馆总是格外安静。苏霁按照约定时间到达时，方怀清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前摊着几本参考书，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方怀清抬头看见他，轻轻招手，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苏霁放下画具，注意到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奶茶，是他上次随口提过的口味。

“路过买的，顺便。”方怀清低头翻着书，耳根却微微发红。

这个小小的细节让苏霁心里一暖。他拿出素描本，开始今天的练习。方怀清偶尔会从书页间抬头，轻声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指出他画作中某个可以改进的细节。

“你的透视这里有点问题。”方怀清起身走到他身边，自然地俯身，手指虚点在画纸上，“这个角度，影子应该再拉长一些。”

太近了。苏霁能感受到方怀清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拂过他的耳畔，握着铅笔的手指不由收紧。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在画纸上，却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方怀清似乎察觉到他的紧张，直起身，拉开一点距离。

“没有。”苏霁连忙摇头，却在抬头时不小心撞上方怀清带着笑意的目光。那一刻，他仿佛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图书馆里的人越来越少。苏霁完成最后一幅速写，放下笔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

“累了吗？”方怀清合上书，“要不要休息一下？”

苏霁点点头，看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云朵。这时他才发现，方怀清的书一直停留在同一页，似乎很久没有翻动过了。

“你...今天没看书？”苏霁忍不住问。

方怀清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被你发现了。其实，看你画画比较有意思。”

这个直白的回答让苏霁耳根发热。他低下头，假装整理画具，却掩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下个月校庆，美术社要办展览。”方怀清突然说，“李老师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展几幅作品？”

苏霁有些犹豫。他很少在公开场合展示自己的画作。

“我觉得你应该试试。”方怀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鼓励，“你的画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这时，图书管理员走过来提醒闭馆时间到了。他们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出图书馆。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不时交叠在一起。

“我送你回去吧。”方怀清说。

“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去学生会开会吗？”

“会议取消了。”方怀清面不改色地说着谎，其实根本没有会议，“正好顺路。”

苏霁没有戳穿这个明显的谎言。他们沿着种满梧桐的小路慢慢走着，傍晚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

“其实，”方怀清突然开口，“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画家。”

苏霁惊讶地看着他。这和他认识的方怀清太不一样了——那个永远考第一，被寄予厚望的学生会长。

“后来呢？”

“后来发现天赋不够。”方怀清笑了笑，语气轻松，“而且家里也不会同意。所以现在只能做个业余爱好者了。”

苏霁第一次看到方怀清露出这样略带落寞的表情。他忽然明白，原来看似完美的人，也有自己的遗憾和不得已。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方怀清转头看他，目光温柔，“至少可以看着真正有天赋的人实现梦想。”

这句话说得太轻，消散在晚风里，却重重地落在苏霁心上。

走到便利店门口，苏霁脱下一直小心保管的外套：“洗好了，谢谢你。”

方怀清接过外套，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苏霁的手腕。两人都微微一怔，却没有立即分开。

“下周...”方怀清刚要开口，就被苏霁打断。

“下周还去图书馆吗？”苏霁鼓起勇气问，“我还可以...画你吗？”

方怀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落满了星光：“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

看着方怀清离开的背影，苏霁站在便利店门口，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街角。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方才触碰的温度。

林姐从店里探出头：“小霁，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呢？快进来帮忙理货。”

苏霁应了一声，走进店里。整理货架时，他想起方怀清说“随时都可以”时眼里的光，忍不住轻轻哼起了歌。

窗外，夜幕缓缓降临，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苏霁想，也许下个月的校庆展览，他真的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