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勾勒出冰冷而璀璨的天际线。

餐桌上，浆洗熨烫得一丝不苟的亚麻桌布，含苞待放的红玫瑰，两份精致的牛排餐盘——属于姜宁的七周年结婚纪念日晚餐，已然冷透。牛排表面凝出的白色油霜，像覆上了一层薄霜。

姜宁没有等待。她站在书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客厅中央那只早已收拾妥当的旧行李箱。边角处的磨损痕迹，与这个充满昂贵艺术品和定制家具的空间格格不入，像一枚楔子，钉在了她七年婚姻生活的终点。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她七年来积攒的最宝贵的“财富”——一摞摞金融书籍、烫金的硬壳证书（注册会计师、特许金融分析师），以及十几本写满笔记的笔记本。最上面一本摊开的，赫然是几年前沈司辰曾在家中反复推演、并最终成功的一个项目案例分析，旁边是姜宁娟秀却犀利的批注。

玄关处传来指纹锁开启的“嘀”声。

沈司辰推门而入，带来一身未散的酒气和谈判桌上的戾气。他扯松领带，眉宇间是疲惫与不容置喙的强势。

姜宁像过去七年一样，上前想去接他的西装外套。

这一次，沈司辰避开了，直接将一份文件放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离婚协议书”几个黑字，刺眼无比。

“签了吧，姜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公事公办，“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空气凝滞。姜宁伸出的手微微一顿，收回。她没有看协议，也没有看那杯氤氲着热气的醒酒茶。她的目光，平静地抬起，像最后的检视，落在眼前这个她爱了十年、也仰望了十年的男人脸上。

他的眼神里混杂着处理麻烦后的不耐、基于教养的浅淡愧疚、以及斩断关系的决绝……唯独没有一丝平等的审视。

“好。”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她走到茶几旁，没有细看条款，直接翻到末页，笔尖流利地签下“姜宁”二字，没有一丝犹豫。

沈司辰准备好的说辞堵在喉中。他预想过哭泣质问，唯独没料到这般冷静。

“公寓和钱，手续……”

“我会尽快搬出去。”姜宁打断他，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你的补偿，我会接受。”

她顿了顿，目光清亮而坚定地看向他。

“但请你记住，沈司辰，这不是你给我的施舍，而是我应得的——这是我用七年青春和才华，为你、也为我自己，支付的最后一笔学费。”

说完，她转身，拉起旧行李箱的拉杆，平稳地走向卧室，没有丝毫留恋。

沈司辰僵在原地，明亮的水晶灯光也照不透他心中的空茫。他看着那个格格不入的旧行李箱消失，忽然觉得，这个家无比陌生。

他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