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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的学徒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姜宁坐在后座,膝上摊开着关于“晨星科技”的更详尽资料,林薇则在副驾驶座上,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打最后几行邮件。

车子驶离繁华市区,窗外的景致逐渐被标准化厂房和稀疏的绿化带取代。工业园区特有的整洁与空旷,带着一种务实乃至刻板的气质。

“还有十分钟到。”林薇合上电脑,转头看向姜宁,“准备怎么开场?那群书呆子,听说脾气又臭又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的技术是宇宙第一,管理上的烂摊子却视而不见。”

姜宁的视线从文件上抬起,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灰色建筑群,眼神平静无波:“技术天才往往如此,专注于自己构建的世界,容易忽略外部规则和内部协作。和他们谈,不需要绕弯子,直接切入技术核心,证明我们懂,再谈条件。”

林薇挑眉:“就像你当年,直接给我做了三个风险对冲模型?”

“性质类似。”姜宁唇角微弯,“只不过这次,我们要的不是帮朋友出头,而是实打实地拿下猎物。”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核心专利列表”那一栏,指尖在一个拗口的专业术语上轻轻一点。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像无意中触动了记忆的开关,一段并不愉快的往事碎片,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

那是一次家庭聚会后的夜晚,沈司辰带着微醺的醉意,在书房里对着几份项目计划书皱眉。她给他送蜂蜜水进去,瞥见了计划书中关于某个新兴市场政策变动的风险分析,那分析在她看来过于乐观,忽略了几条关键的国际关系动态和行业内部流传的小道消息——这些碎片信息,是她这段时间在陪伴沈司辰参加各种酒会、沙龙时,从不同渠道拼凑起来的。

她放下水杯,斟酌着开口:“司辰,关于这个新兴市场的政策,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可能没那么稳定,我们是不是应该……”

她的话没说完,沈司辰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头也没抬:“你懂什么?这些都是经过智库分析、反复论证的。别拿你听来的那些太太圈的闲话,来干扰我的判断。”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屑,甚至没有给她说完论据的机会。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是透明的,她的思考、她的观察,在他构建的坚固的商业帝国面前,轻飘飘的,毫无分量。她沉默地退出了书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她无法涉足,却无比渴望理解并参与的世界。

现在,她正主动驶向那个世界,用她积攒的所有“不懂”的知识,去敲开第一扇门。

“到了。”林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车子停在一栋略显陈旧的五层办公楼前,“晨星科技”的牌子挂在门口,甚至有些歪斜。

接待她们的是公司的首席技术官,一位姓赵的博士,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凌乱,眼袋深重,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眼神里充满了技术人士特有的执拗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

会议室里,另外两位创始人也在场,气氛明显不对。赵博士介绍技术时,另外两人要么心不在焉地看手机,要么就直接打断,提出反对意见。关于技术路径、关于资源分配,他们各执一词,争吵几乎一触即发。

林薇在一旁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这内部矛盾,比资料上显示的还要激烈。

姜宁却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或评判。直到赵博士激动地阐述完他们某项传感器技术在精度和稳定性上的突破,并抱怨因为资金短缺无法进行更完善的可靠性测试时,她才缓缓开口。

“赵博士,”她的声音清亮而平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您提到的‘格雷效应’对长期稳定性的影响,是否考虑过采用‘主动式温度补偿阵列’来对冲?我在麻省理工实验室去年的一份非公开报告中看到过类似构想的初步数据,虽然他们的路径和你们不同,但核心思路或许可以借鉴。”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赵博士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惊异的光芒:“你……你看过那份报告?那只是内部交流的草稿,并未公开发表!”

“机缘巧合。”姜宁微微一笑,没有深入解释她如何通过一位在MIT做访问学者的旧同学弄到了那份资料,“据我所知,他们那个构想因为材料成本问题搁置了。但你们采用的‘碳基复合薄膜’材料,如果加工工艺能突破‘气相沉积’时的均匀度瓶颈,成本可以下降百分之七十,而且正好能适配那种补偿阵列的设计。”

她的话语不急不缓,每一个专业术语都用得精准无比,直接点出了对方技术的核心优势、现存瓶颈以及一个潜在的、极具可行性的解决方案方向。

这不是一个外行投资人在询问,而像是一个浸淫此道多年的技术专家在和他们进行同行交流。

另外两位创始人也放下了手机,坐直了身体,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看起来过分年轻、过分优雅的女人。

“姜……姜总,”赵博士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尊重,“你说的均匀度瓶颈,正是我们目前卡住的地方。现有的设备无法达到要求,定制新设备的资金……”

“资金是一方面,”姜宁接过话头,目光扫过另外两位创始人,“但更重要的是,团队是否对突破这个瓶颈有统一的决心和清晰的路线图。我看过你们的股权结构和技术分工协议,”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恕我直言,三位在决策机制和利益分配上的模糊地带,可能比技术瓶颈本身,更阻碍‘晨星’活下去,乃至发光。”

一句话,直接撕开了温情脉脉的表象,将最尖锐的矛盾摆上了台面。

三位创始人的脸色都变了,有尴尬,有恼怒,也有被说中心事的震动。

姜宁没有给他们反驳或争吵的时间,继续道:“‘荆棘资本’可以解决资金问题,包括定制新设备的费用。但我们注资的条件,除了必要的股权,还包括重新厘清三位的权责利,建立以赵博士为首、专注于技术决策的CTO体系,同时引入职业经理人负责运营管理。你们,是愿意抱着百分之百的股权一起死,还是愿意拿出部分股权,换取公司活下去、并且真正实现你们技术价值的机会?”

她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脓疮,也指明了生路。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隐约机器轰鸣声。

与此同时,沈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

沈司辰正在主持关于那个大型地产项目的最终决策会议。巨大的投影幕布上展示着项目的宏伟效果图和令人心动的盈利预测。会议室里坐满了集团的高管和董事,气氛热烈。

“这个项目,一旦建成,将成为本市新的地标,预计能为我们带来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年化回报率!”项目负责人激情洋溢地汇报着。

沈司辰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锐利。他很满意这个项目带来的那种掌控宏大未来的感觉。

一位资深副总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沈总,这个项目周期长,投资巨大,最近关于商业地产的政策风向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做一轮更审慎的风险评估?尤其是资金链的承压测试……”

沈司辰抬手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老周,你就是太谨慎了。机会不等人!政策的风向,我比你们更清楚。这个级别的项目,看的是大势,是魄力!那些细枝末节的风险,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他环视全场,目光所及,那些原本还有些疑虑的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提出异议。

“前期工作已经非常充分,”沈司辰一锤定音,“按照原计划,启动!散会。”

他起身,率先走出会议室,步履生风,充满了决策者的果决与力量。他沉浸在对帝国版图扩张的憧憬里,完全不知道,就在刚才,在那个被他评价为“捡垃圾”的“晨星科技”简陋会议室里,他那位前妻,正在进行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决策”——那是一种基于对技术细节深刻理解、对人性矛盾精准把握的,更为精细也更具长远眼光的资本运作。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

江浩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财经新闻眉头紧锁。屏幕上,正报道着沈氏集团高调启动新地产项目的消息。他拿出手机,翻到姜宁的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拨出去。他转而点开一个只有三人的小群(他、姜宁、林薇),发了一条信息:

“看到沈氏的大动作了。他还是老样子,迷恋宏大的叙事,看不起‘小数据’和‘弱信号’。政策收紧的迹象已经这么明显,他居然还敢这么激进地往里砸钱。宁宁,你说得对,这确实是这个时代很多像他这样的企业家的致命伤——过于相信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失去了对微观变化的敬畏。”

过了一会儿,姜宁的回复简单明了:

“收到。所以,‘荆棘’从不轻视任何‘边角料’。江师兄,帮忙留意一下近期关于工业传感器行业标准的动向,谢谢。”

江浩看着回复,摇了摇头,嘴角却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他关掉沈氏集团的新闻页面,开始搜索姜宁需要的信息。他知道,在那个被沈司辰忽视的战场上,一场真正精彩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姜宁和林薇走出“晨星科技”的办公楼时,已是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给灰扑扑的工业园区镀上了一层暖光。

“有戏?”林薇拉开车门,问道。

姜宁坐进车里,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连续几个小时高强度的脑力博弈,让她感到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技术底子比我们预想的还好。人的问题虽然麻烦,但并非无解。他们需要钱,更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外部力量来打破僵局。我们给出的方案,是他们目前能看到的唯一生路。”

“那就好。”林薇松了口气,发动车子,“接下来,就是谈判桌上的硬仗了。”

车子驶离工业园区,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姜宁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将今天在“晨星”看到的技术资料,与之前无意间在沈司辰书房瞥见的、他那地产项目所需配套的智能楼宇管理系统要求,进行着交叉比对。

一个模糊的,却极具诱惑力的战略构想,开始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沈司辰追求的是看得见的、宏大的地标。

而她,正在编织的,是隐藏在无数这样的“晨星”背后,一张可能更加坚韧和强大的,无形之网。

这网上的第一根丝,已经牢牢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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