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深渊回响
苏城。
初冬的寒风已然料峭,吹拂着这座南国都市。
肖战从XB集团总部大楼的旋转门内走出来,外面清冷的空气让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肩上厚实的羊绒大衣领口。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息灌入肺腑,却奇异地让他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原本以为,要想拿下XB集团这个在苏城乃至整个南方都举足轻重、业务遍布多个关键领域的庞然大物的合作与注资,必定要经历一番艰难的拉锯、反复的磋商,甚至可能需要动用一些更隐秘的人脉资源。
可没想到,他带着精心准备的策划案和相关资料前来,与对方高层会面后,仅仅经过一轮高效的演示和问答。
那位姓沈的负责人,XB集团的副总裁,在仔细审阅了所有文件后,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当场拍板,代表XB集团签署了合作意向书和一份极其优厚的战略注资协议。
协议条款清晰,XB将分阶段向肖战名下的“战柠风投”(通过复杂的海外架构持有)注资总计十亿人民币,并提供其全球化的资源网络,全力协助“战柠”在合适的时机于海外上市。
更让肖战感到意外的是,沈总甚至主动提出并签署了一份附加的保密协议,承诺对此次合作的核心条款及“战柠”背后的实际控制人信息严格保密。
整个过程,顺利、高效,甚至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爽快。
“肖先生,合作愉快。我们XB非常看好‘“战柠”的潜力和您……以及您团队的专业眼光。
期待我们的合作能创造辉煌。” 沈总握手时,笑容真诚,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
“合作愉快,沈总。感谢XB的信任。” 肖战压下心头的疑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回应。
此刻,站在大楼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肖战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一颗淡金色的药丸,就着保温杯里温热的水服下。
熟悉的清苦药味在舌尖化开,顺喉而下,胸中那因连日奔波和谈判而隐隐盘踞的郁结之气,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岳叔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岳叔关切的声音传来:
“先生,您在苏城那边还顺利吗?身体怎么样?”
“岳叔,XB的合同签下了。”肖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
“他们同意给青云注资十亿,并且会动用他们的资源,协助战柠未来在海外上市。”
“太好了!”
岳叔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但随即又带上了一丝疑惑:
“不过……先生,XB集团怎么会这么爽快?一下子就同意给这么多资金和资源支持?这条件优厚得……有点不寻常啊。”
肖战微微蹙眉,目光投向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冬日的苏城天空呈现出一种清透的灰蓝色。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他们内部评估后,确实非常看好战柠的发展前景和投资回报率吧。”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是好的。
有了这十亿的注资和XB强大的资源背书,他接下来的计划就能推进得更快、更稳。
他可以用这笔钱,去“接盘”那些肖家为了打压他而故意推给“战柠”的、实际上具有潜力的项目(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进一步夯实战柠的资产和业绩。
同时,在XB的协助下,战柠海外上市的步伐也能大大加快,届时他手中掌握的资本和筹码将会成倍增加,收购肖氏散股、甚至未来在关键时刻影响肖氏决策,都将变得容易许多。
“无论如何,这是件大好事。”
肖战收敛心神,对岳叔嘱咐道:
“后续的具体对接和资金监管,还要辛苦岳叔您多费心。”
“先生放心,我会处理妥当。”岳叔郑重应下。
挂断电话,一阵冷风卷着枯叶刮过,肖战忍不住掩唇低咳了几声。
苏城的气温比京城更低,湿冷的寒意仿佛能穿透衣物,侵入骨髓。
他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厢内暖气的温度让他冰冷的指尖稍微恢复了点知觉。
他报出下榻酒店的地址,声音因为方才的咳嗽而略显低哑。
回到位于苏城CBD核心区域的豪华酒店顶层套房,肖战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走进宽敞的浴室,放了一缸温度偏高的热水。
温热的水汽很快氤氲开来,模糊了光洁的镜面。他褪去束缚的衣物,将自己缓缓沉入水中。
滚烫的水温瞬间包裹住他微凉的身体,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随即是深入四肢百骸的熨帖和放松。
连日来的奔波、谈判时的精神高度集中、以及身体本身的不适,都在这一刻被温热的水流缓缓抚平。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连日积累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在浴缸中泛起了一阵强烈的睡意。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仿佛漂浮在温暖的海面上,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肖战……”
“肖战……”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遥远而模糊。
紧接着,眼前骤然一黑!仿佛一脚踏空,坠入了无边无际、冰冷彻骨的深渊!
无数只无形的手从深渊底部伸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手臂、身体,拼命地将他向下拖拽!窒息感扑面而来,胸腔里的空气被急速挤压抽离,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挣扎。
他费力地、几乎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
没有光。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在这片黑暗里,他却清晰地“看”到了肖俊凯那张扭曲的、写满厌恶和暴怒的脸。
又是那些刻薄恶毒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他的耳膜和心上。
“孽障!”
“废物!”
“跟你那个短命的妈一样晦气!”
“你怎么还不去死!”
……
年幼的他,还不懂得完全隐藏情绪,也不懂得如何在那个冰冷的家里完美地扮演“隐形人”。
听到母亲被如此侮辱,他忍不住顶撞,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怒火和……
皮带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咒骂,狠狠落在单薄的背脊上。
痛……
锥心刺骨的痛!
皮肉仿佛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随后是更深层的、渗入骨髓的寒意。
他被粗暴地拖拽着,扔进那个终年不见阳光、弥漫着霉味和灰尘的地下储物间。
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和声音。
黑暗,冰冷,饥饿,疼痛,还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
他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清瘦的身体因为疼痛和寒冷而不住地颤抖。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胃部灼烧般的饥饿感和伤口一阵阵的抽痛提醒他还活着。意识开始涣散,视野边缘泛起黑雾。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死在这里,像一件被丢弃的旧物。
……妈妈?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一个温柔的身影,带着他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温暖笑容。是幻觉吗?
谁能来……救救他……
谁来……拉他一把……
肿胀的眼皮只剩下一条缝隙,透过地下室里那扇高高在上的、布满灰尘的气窗,他看到了外面。
一轮清冷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夜空。皎洁的月光穿过肮脏的玻璃,艰难地投下一小片微弱、冰凉的光斑,恰好落在他蜷缩的脚边。
那一点光,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固执地存在着。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
“砰!”
一声巨响,似乎是门被大力撞开的声音!
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积灰的地面上。
一道身影,逆着门外走廊惨白的灯光,带着一身冬夜的寒气,猛地冲了进来,毫不犹豫地踏入这片冰冷污浊的黑暗。
月光似乎也被这闯入者惊动,光斑晃动了一下。
那人几步冲到蜷缩成一团的他面前,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又在触碰到他之前顿住,仿佛怕碰碎了他。
随即,那双手臂带着不容拒绝的、却又异常轻柔的力道,将他整个人从冰冷的地面抱了起来。
“肖战!”
熟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暴怒,还有一丝……颤抖?
是他吗?那个总是用蛮横霸道的方式闯入他生活,却又会笨拙地给他暖脚、喂他吃草莓、在他睡着时给他盖毯子的……王一博?
是幻觉吧?濒死前的幻觉,竟然会是他……
“王一博……?”
肖战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发出微弱的气音,眼神涣散迷茫,仿佛真的看到了降临的神明。
抱着他的人浑身一震,随即收紧了手臂,将他更紧地、更密实地拥入怀中。
那怀抱滚烫,带着活人的气息和一种令人心安的、坚实的力量,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冰冷和黑暗。
“别怕,我在这里。”
王一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沙哑,像是压抑了无数翻腾的情绪,最终只化作这简短的几个字。
那声音里,有未散尽的惊悸,有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和疼惜。
肖战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股几乎将他吞噬的、濒死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
或许是因为王一博这句简短却坚定的话起了作用。
或许是因为这个拥抱实在太过温暖、太过有力,将他从那片冰冷绝望的深渊里,实实在在地捞了出来。
又或许,两者都有。
总之,每次从这类梦魇中挣扎醒来后,那种如影随形的心悸、冰冷和挥之不去的无助感,第一次……没有那么强烈了。
取而代之的,是怀抱的温度,和耳边那清晰有力的心跳。
他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依恋。
对这个霸道、偏执、却在此刻给予他最坚实庇护的怀抱,生出了不合时宜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依恋。
他竟有些舍不得推开。
好在,王一博似乎察觉到他情绪逐渐平稳,呼吸也顺畅了些,主动松开了怀抱,但双手仍虚虚地扶着他的肩膀,没有完全撤离。
“又做噩梦了?”
王一博低下头,目光紧紧锁着他苍白汗湿的脸,那双总是盛满各种激烈情绪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肖战还有些怔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哑:
“嗯。”
像是想起了什么,梦境与现实,月光与闯入者……某些碎片化的线索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碰撞。
他缓缓抬起眼睫,看向近在咫尺的王一博,那双总是深邃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他狼狈的倒影。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季节?”
肖战忽然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探寻。
王一博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眸色几不可察地深了深,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用微凉却干燥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他眼尾那颗不知何时滑落的、冰冷的泪珠。
“冬至。”
他低声回答,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重量。
肖战愣住了,眼中浮现出明显的困惑和茫然:
“冬至?不是……夏天吗?”
王一博看着他茫然困惑的样子,头顶浴室柔和的灯光落下来,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几不可闻地、几近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在对某个迟钝的人诉说一个珍藏已久的秘密。
“哥哥”
他忽然用了这个久违的、带着点亲昵和促狭的称呼,声音低沉悦耳:
“你当时躺在雪地里,昏迷不醒,是我……背着你回的房间。”
那天,是冬至。京城下了一场不小的雪。
他是跟着爷爷,第一次正式拜访肖家。
大人们在客厅里寒暄,他觉得无聊,溜达到了后花园。
然后,他就在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寂静无人的庭院角落里,看到了他。
青年单薄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雪地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泛青,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破旧的衣料被雪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清瘦的轮廓。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像一个被丢弃的、精致却易碎的瓷器,生命力正从冰冷的躯体里一点点流逝。
那一刻,年仅十岁的王一博,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闷又疼。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狼狈脆弱成那样,却又……清冷孤绝得那样惊心动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冲过去,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住他,然后不顾一切地跑回主屋,找到了正在和肖俊凯谈话的爷爷,几乎是吼着求爷爷出面说情。
肖俊凯起初脸色难看,但在王老爷子的威严和不满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松了口,让人
“把那个不省心的弄进来,可肖家的佣人面面相觑,无人上前。
或许是不想沾惹麻烦,或许是碍于肖俊凯的脸色。
是王一博,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重新冲回雪地,用自己尚未完全长成、却异常坚定的肩膀,将那个冰冷昏迷的人背了起来,一步步,踏着积雪,将他背回了有暖气的客房。
他一直都知道他在肖家过得不好,那些表面的平静下是暗涌的恶意与漠视。
所以他才会在羽翼渐丰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变得更强,掌控更多的力量。
当初他近乎绝望地求肖战别答应和王晏与的婚事,只要等他两年,再过两年,他就能在王家站稳脚跟,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和实力,到时候不管肖家还是王家施加的压力,他都有办法解决。
可肖战没等。
还是结婚了。
不过没关系,王一博眼底掠过一丝偏执的暗芒。
亲他的是自己,抱他的是自己,如今能将他护在怀里的,也只能是自己。
肖战的心脏跳得厉害,不知是被他那声低沉缱绻的“哥哥”搅乱了心绪,还是被梦境中那抹微弱的月光竟与现实中的救赎者重合所震撼。
等他稍稍从这混杂着震惊与恍惚的情绪中抽离,才陡然意识到——自己正泡在浴缸里,热水已微凉,而身上未着寸缕,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王一博灼热的视线之下。
肖战的耳根迅速漫上一层薄红,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想要起身去抓旁边的浴巾。
然而随着他的动作,水面晃动,更多细腻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流畅的肩颈线条,清瘦却不失力量的腰腹轮廓,修长笔直的双腿……每一寸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男人眼前。
王一博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瞬间幽暗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翻涌着炽热而克制的欲望火焰。
但他不敢将内心那些滚烫的念头全然暴露,怕吓坏了眼前这个刚刚从梦魇中挣脱、依旧带着惊惶易碎感的人。
肖战很快也意识到站着更容易“一览无余”,他僵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羞恼交加地瞪向王一博,声音因窘迫而微微发颤:
“你……你先出去!”
“哥哥,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王一博低笑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懒倦和一丝压抑的沙哑,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在他精致的锁骨和被打湿的胸膛流连,眸色愈发深沉:
“要我抱你出来吗?”
肖战简直要被他这浑话气到语塞,脸颊滚烫,又羞又恼:
“我自己会走!你先出去,转过去!”
王一博盯着他染上绯色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睛,眸光沉了沉,没有再给他犹豫或争辩的机会。
他大步上前,不顾肖战微弱的惊呼和推拒,俯身,双臂稳稳地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从微凉的水中捞起,紧紧抱在怀中。
水珠顺着肖战湿漉的发梢和身体滑落,滴在光洁的地砖上,也浸湿了王一博胸前的衣物。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紧密的肌肤相贴让肖战浑身僵硬,下意识地攥住了王一博胸前的衣料。
“王一博!你放我下来!”肖战又急又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羞恼。
王一博却置若罔闻,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氤氲着水汽的浴室,径直走向卧室。
他的步伐稳健,手臂有力,将怀中湿漉漉的人牢牢禁锢,不容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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