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奉陪到底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肖战正与一位相识的长辈低声交谈，抬眸间，便看见了朝他走来的李薇。

按照流程，此刻的她本应在化妆间做最后准备，等待婚礼仪式开始。

然而她却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精致小礼服，脸上挂着热情得近乎夸张的笑容，径直来到肖战面前，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逢。

“肖先生！真的是你！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李薇的声音清脆，带着刻意的惊喜，足以让周围几米内的人听清：

“我还以为……你还怨着晏与，不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前任与现任同处一室，本就是极易引人遐想的戏码。

周遭虽然无人直接围拢，但无数道或明或暗、带着八卦兴味的视线已悄然投了过来。

与李薇过分外露的热情相比，肖战的神情始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然。

他微微颔首，声音清冽平稳，不高不低，却足够让附近的人听得分明：

“李小姐言重了。你特意差人将请柬送到我住处，盛情相邀，我若不来，倒显得我不识抬举，或者……”

他略一停顿，眸光清淡地扫过李薇瞬间微僵的脸：

“让别人误会我小肚鸡肠，至今还揪着过往不放，平白惹人非议。”

这番话看似客气，实则绵里藏针，立刻让周围的看客听出了弦外之音——

原来是这位新晋的“王太太”主动挑衅，把请柬送到了前夫哥家门口逼人出席，而肖战不过是“盛情难却”。

一时间，落在李薇身上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玩味与审视。看来，放不下、追着前任死缠烂打的，另有其人啊。

李薇眼皮跳了跳，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死死盯着肖战那张依旧平静无波、却美得让她嫉恨的脸，从齿缝里挤出依旧甜腻的笑声：

“肖先生真是爱说笑，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来见证我们的幸福。

说起来，还要多谢肖先生当年……主动成全，我和晏与才能有破镜重圆的今天。

为了表达谢意，今天我还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待会儿仪式上，一定让你印象深刻。”

肖战眉眼依旧淡淡的，唇角甚至漾开一抹极浅的、近乎温润的弧度，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巧了，我也为李小姐准备了一份薄礼，恭贺新婚。”

李薇假意推辞：“肖先生人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何必破费。”

“要的。”

肖战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脸色在璀璨灯光下更显几分苍白，语气却依旧从容：

“毕竟今日是李小姐大喜的日子，礼不可废。”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锋，似有看不见的火花迸溅。

李薇还想再说些什么，已被匆匆寻来的伴娘叫住，提醒她吉时将至，需回去更换主婚纱。

李薇抬手将颊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对肖战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柔美笑容：

“仪式快开始了，我先失陪。肖先生可一定要留到最后，分享我们的喜悦啊。”

肖战迎着她的目光，缓缓道：

“李小姐放心，承蒙过去诸多‘关照’，今日我一定……奉陪到底。”

李薇脸上的笑容更深，眼底却毫无温度。

她优雅转身，甫一离开众人视线，走到无人转角，脸上那精心维持的笑容便瞬间垮塌，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阴鸷与怨毒。

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肖战所在的方向，这才提着裙摆，快步走向化妆间。

“肖先生，我看那李薇来者不善，你要当心些。”方才与肖战交谈的那位长辈，一位与肖战母亲肖柠曾有旧交的夫人，低声提醒道。

她阅历丰富，一眼便看出李薇绝非善类，而肖战身体不好，性子又清冷，在这种明显是对方主场的场合，难保不会吃亏。

肖战转向她，露出一个真诚而克制的微笑：

“多谢您提醒，我心中有数。”

夫人见他神色镇定，不似逞强，便也稍稍放心，不再多言。

肖战本就不喜在人多喧闹处久待，今日到场者大多是与王家交好的名流，他一个王晏与的“前任”杵在这里，本身就是个引人注目的话题。

他索性寻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乐得清静，也好养养神。

方才与李薇那番不动声色的交锋，看似轻松，实则也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刚坐下不久，拿出手机准备处理几条信息，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比之前李薇出现时更为明显的骚动，夹杂着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肖战正与岳叔简短沟通，闻声下意识抬眸望去——

整个人微微一怔。

是王一博。

他今日穿了一身剪裁完美、质感高级的黑色礼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如松。

向来随性不羁的头发被精心打理过，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凌厉的眉骨，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散漫不羁，多了几分世家公子哥儿的矜贵与……罕见的正经。

他恰好站在一束从高处打下的、最为明亮的追光灯下。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周围那些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男男女女，仿佛瞬间褪去了颜色，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数米的距离，在肖战视线投过去的瞬间，王一博仿佛心有所感，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王一博原本神色冷淡，甚至带着些许不耐的眉眼，在看到角落里的肖战时，倏然一怔。

随即，那紧抿的唇角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墨黑的眼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一圈清浅的光晕。

那笑容很淡，转瞬即逝，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隔着喧嚣的人群，直直撞进肖战眼中。

这一瞬间，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地、轻轻地击中了。

他脑海里忽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词：朗月清风。

精心收拾过、收敛了所有乖张戾气的王一博，竟意外地契合这四个字。

而王一博在捕捉到肖战身影的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迈开长腿，径直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那姿态旁若无人，目标明确，瞬间又吸引了更多好奇探究的视线。

肖战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就想起身避开。

他太了解王一博了，在这种场合，谁知道这人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恰在此时，台上灯光骤变，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前奏响起，司仪拿着话筒，以饱满的热情开场，成功将全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舞台中央。

肖战趁此机会，迅速起身，不动声色地换到了更靠后、更隐蔽的另一处座位。

不料，他刚坐下，头顶的光线便是一暗。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然在他身旁落座，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

王一博胳膊随意地搭在他座椅的靠背上，从某些角度看过来，仿佛将清瘦的他整个圈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看见我就躲？”

王一博侧过头，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控诉。

他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肖战的耳廓。

肖战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低声警告：

“人多眼杂，你别乱来。” 他是真的怕王一博在这种场合不管不顾。

王一博低笑一声，那笑声带着点气音，痒痒地钻进肖战耳朵里：

“不乱来，我保证。” 他甚至还举起两根手指，做了个幼稚的保证手势。

肖战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人今天怎么转性了？

念头刚起，就感觉到王一博又凑近了些，几乎贴着他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

“哥哥今天……真好看。”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更哑，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湿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肖战敏感的耳廓和颈侧。

肖战指尖一颤，一股细微的麻意从那被气息拂过的地方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蜷缩起手指，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又听王一博含着笑，继续用那种磨人的气音说：

“既想看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好……又想把你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他的唇瓣似乎极其轻微地擦过了肖战的耳垂。

“！”

肖战浑身一激灵，像被烫到般猛地侧身，抬手抵住王一博的肩膀将他推开些许，压低声音呵斥：

“王一博！”

王一博顺着他的力道坐直身体，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噙着一丝得逞般的、餍足的笑意，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和得意，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染上薄怒的眼睛。

台上，司仪正好将今天的新郎王晏与请了上去。

布置得奢华梦幻的高台上，精心打扮过的王晏与衣冠楚楚，面带微笑。

客观来说，王晏与生了一副好皮囊，家世优渥，气质也修炼得颇有风度。

当初肖家与王家联姻，肖战同意嫁过去，这张脸和这份表面上的“体面”也未尝不是因素之一。

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两人倒真是……“天造地设”。

想到这里，肖战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峭意味的弧度。

他倒是真心实意地“祝福”这两位，能“恩爱”到老，互相“成全”，别再祸害旁人。

下巴忽然传来微凉的触感。

肖战一愣，随即，王一博那张骤然放大的俊脸便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距离太近，再完美的五官也显得有些变形。

他轻轻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伸手就想拍开那只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别闹。”

仔细听去，除了无奈，那语气里竟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不可查的纵容。

王一博是何等敏锐的人，立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些，目光紧紧锁着肖战的眼，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醋意：

“王晏与……好看吗？”

台上的王晏与恰好对着台下某个方向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惹得下方一些年轻女士发出低低的赞叹。

肖战眉梢几不可察地跳了跳，敷衍道：“……还行吧。”

“还行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王一博不依不饶，大有不问出个所以然誓不罢休的架势。

肖战被他这幼稚的攀比心弄得有些无语，故意顿了顿，才平静地说：

“算好看吧。”

闻言，王一博眸色一暗，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肖战的鼻尖，灼热的呼吸交融：

“那……和我比呢？”

肖战被他逼得呼吸微窒，后背紧贴着椅背，退无可退。

他瞥了一眼王一博近在咫尺的、写满执拗的脸，忽然生出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故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慢悠悠地说：

“你站起来我看看。”

王一博立刻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甚至微微整理了一下礼服的衣襟。

他身姿挺拔如白杨，在略显昏暗的角落里，依然像自带光源。

他微微垂眸，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肖战脸上。

那专注的眼神，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台上的新郎、满场的宾客都化为虚无，他眼中只盛得下眼前这一个人。

触及到他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灼穿的视线，肖战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那目光烫了一下。

他迅速移开视线，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几分仓促的敷衍：

“……你好看。”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表面虽竭力维持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慌乱地加速跳动。

王一博显然不管他这话是真心还是敷衍，听到想听的答案，嘴角那抹笑意瞬间扩大，眉眼都舒展开来，带得意和满足。

他重新坐下，长腿交叠，姿态慵懒闲适，仿佛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心情极佳的雄狮。

“难得听你夸我。”他压低声音，似真似假地抱怨：

“不枉我早上被造型师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肖战这才又抬眼，仔细看了他两秒。

难怪觉得他今天和平时那种随性不羁的感觉不太一样，原来是特意“盛装出席”。

看着他这副幼稚得像开屏孔雀般、非要跟台上的王晏与一较高下的样子，肖战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无奈。

他伸手，轻轻拽了拽王一博礼服的袖口：

“别显摆了，快坐下。今天别人是来看新郎新娘的，不是来看你的。”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近乎亲昵的嗔怪。

王一博顺从地坐好，长腿舒展，姿态慵懒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掌控感。他微微偏头，目光依旧胶着在肖战身上，低笑道：

“别人爱看谁看谁，我管不着。但你……只能看我。”

肖战：“……”

他实在懒得跟这个在某些方面偏执得毫无道理的人继续争辩，索性移开视线，不再理他。

此时，随着司仪充满激情的声音，婚礼进行曲的旋律变得庄重而宏大。

灯光师将数道光束聚焦在宴会厅入口处那扇紧闭的、装饰着鲜花和白纱的华丽大门上。

“现在，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今天最美的新娘——李薇小姐！”

全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口。

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