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航被警方带走的第二天，江城下起了连绵的细雨。雨水敲打着别墅的落地窗，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将整个空间衬得愈发安静，连空气里都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凝滞。

肖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柠檬水。他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草坪，心里却乱糟糟的——王一航被警方带走审理消息传来，他该松口气才对，可心里那股莫名的空落，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先生，喝点热的吧，凉的喝多了对胃不好。”张妈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过来，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张妈是别墅里资历最老的佣人，跟着王一博快十年了，性子温和，待肖战也一直和善。她是王家的老员工，从王一博爷爷那辈就待在王家，对家族里的事知道得不少。

肖战回过神，连忙道谢：“谢谢张妈。”

张妈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看着窗外的雨幕，轻轻叹了口气：“这场雨，下得人心里发闷。二少爷昨晚又在书房待了一夜，天快亮才睡下，现在刚醒没多久。”

肖战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张妈：“他……没休息好吗？”

“可不是嘛。”张妈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心疼，“二少爷这孩子，看着冷硬，心里藏了太多事。这次扳倒大少爷，外人只看到他赢了，可谁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这不是争权夺利那么简单，是了却一桩多年的心事。”

肖战心里一动，犹豫着问道：“张妈，您在王家待了这么久，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二少爷和大少爷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僵？”

张妈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要不要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有些事，二少爷从来不肯跟人提，但我们这些看着他长大的，心里都清楚。王家是世代经商的家族，老太爷那辈就把家业做得有声有色，到了老爷这代，又拓展了不少生意，才有了现在的王氏集团。”

“二少爷六岁那年，夫人就走了。”张妈轻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夫人是老太爷亲自挑选的孙媳妇，出身书香门第，性子温婉，知书达理，不仅长得好，还特别能干，当年帮着老爷打理家族事务，不少老股东都夸她贤惠。二少爷那时候跟夫人最亲，整天黏在夫人身边，一口一个‘妈妈’，喊得甜极了。”

肖战的心跳慢了半拍，他没想到王一博的母亲走得这么早，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夫人走得突然，是因为抑郁症引发的并发症。”张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起来，这事儿跟大少爷母子脱不了干系。”

“大少爷其实是老爷和他的初恋生的私生子，比二少爷大五岁。”张妈语出惊人，让肖战瞬间睁大了眼睛，“当年老爷和夫人结婚前，就跟初恋有过一段情，后来因为老太爷反对，才娶了夫人。可他心里一直没放下初恋，偷偷来往不说，还生了大少爷。”

“夫人当年陪着老爷打理家族生意，好不容易把王氏集团的根基扎稳，却无意中发现了老爷藏在外面的人，还有大少爷这个孩子。”张妈叹了口气，“夫人性子看着温和，骨子里却极要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怎么受得了这种背叛？那时候夫人还怀着二胎，情绪一激动，就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

“老爷那时候一心想着弥补初恋，对夫人不管不顾，甚至觉得夫人是在无理取闹，影响家族和睦。”张妈的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夫人看着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人，还有自己付出心血的家族，竟然这么对她，心里的坎儿怎么也过不去，慢慢就得了抑郁症，没一年就走了。”

肖战握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王一博对王一航的恨意，绝不仅仅是兄弟间的权力争夺，而是带着血海深仇。

“夫人走后，老爷愧疚了一阵子，可没过三年，还是把大少爷母子接回了王家。”张妈继续说道，“大少爷的母亲不是个省油的灯，总在老爷面前吹枕边风，说二少爷的坏话，还教大少爷争家产、欺负二少爷。二少爷那时候还小，没了妈护着，受了不少委屈。”

“有一次，家族宴会上，大少爷故意把红酒洒在二少爷的礼服上，还说他是没妈的孩子没教养。二少爷跟他理论，反而被老爷骂了一顿，说他不懂事，让他让着哥哥，别丢家族的脸。”张妈摇了摇头，“从那以后，二少爷就再也不跟老爷亲近了，也很少回王家老宅，宁愿自己住在外面。”

“那时候，只有老太爷护着二少爷。”提到老太爷，张妈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老太爷是王家的定海神针，一辈子经商有道，为人正直，最看重家族声誉，也最疼二少爷。他看不惯老爷的所作所为，更心疼二少爷没了妈，就把二少爷接到自己的主宅去住。”

“老太爷虽然是生意人，但特别注重教育，亲自教二少爷读书、学经商之道，还带着他参加各种商业场合，教他识人辨物。”张妈笑着说道，“老太爷的书房里有很多藏书，二少爷小时候就爱待在那儿看书，老太爷也不催他，就陪着他一起看，偶尔提点几句。”

“主宅后面有个大花园，老太爷种了很多名贵的花，还有一片果林。二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花园里待着，老太爷也不打扰他，只是让厨房准备好他爱吃的点心，悄悄放在石桌上。”张妈回忆道，“老太爷总教二少爷，做生意要诚信为本，做人要光明磊落，不能学那些勾心斗角、背信弃义的事。还说，王家的家业，以后要靠有担当、有德行的人继承。”

“老太爷对二少爷寄予厚望，不仅教他经商，还教他为人处世。二少爷现在这么有能力，都是老太爷一手教出来的。”张妈说，“老太爷现在还住在主宅，身体硬朗得很，每天看看财经报纸，打理打理花园，偶尔还会给二少爷打电话，问问他的情况。二少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很敬重老太爷，每个月都会抽时间回去看他。”

肖战只是静静的听张妈唠叨着，他想，张妈一定是误会了，以为他会一直在这里，才会说这些，让他理解王一博！但是等事情结束他就要离开的…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肖战抬头看去，只见王一博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的眼底带着一丝疲惫，显然是没休息好，但神色依旧冷硬。

“张妈，准备早餐。”王一博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目光在肖战和张妈身上扫过，没有多问。

张妈连忙站起身：“好的二少爷，我这就去。”说完，她看了肖战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身走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肖战和王一博两人，气氛再次变得凝滞。

王一博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份财经报纸，却没有看，只是指尖在报纸上无意识地滑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王一博才率先开口，语气平淡：“王一航的案子，警方会依法处理，你不用再想了。”

肖战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

“你要是想走，也得等到事情结束。”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他看着王一博冷漠的侧脸，心里那股刚刚涌起的心疼，瞬间被失落取代。

“我知道了。”

王一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报纸。雨声还没歇，别墅的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客厅里的死寂。

张妈刚把早餐端到厨房门口，听到铃声皱了皱眉：“这下雨天的，谁会来啊？”她擦了擦手，快步走向玄关。

没过几秒，玄关处就传来了张妈略显为难的声音：“李女士，您这时候来不合适，二少爷正在休息……”

“让开！”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张妈，“我儿子都被他送进监狱了，我还不能来讨个说法？王一博！你给我出来！”

肖战心里一紧，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王一航的妈妈。他下意识地看向王一博，只见男人握着报纸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脸上的疲惫瞬间被冷硬取代，眼底掠过一丝不耐的戾气。

王一博缓缓放下报纸，站起身，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她进来。”

张妈没办法，只能侧身让开。一个穿着珠光宝气的女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妆容也有些花了，却依旧难掩眼底的泼辣与怨毒。

她一进门就直奔王一博，被保镖拦在了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顿时更加激动，指着王一博的鼻子骂道：“王一博！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一航是你亲哥哥，你竟然这么狠心，把他送进监狱！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王一博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神色冷漠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亲哥哥？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我可没有什么亲哥哥。”

李女士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反驳：“当年的事跟一航没关系！是你父母感情破裂关我们一航什么事？他不过是想继承王家的家业，作为王家长子天经地义？”

“继承家业？”王一博低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用挪用公款、非法交易的手段？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你胡说！”李女士尖叫起来，“一航那么老实的孩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肯定是你陷害他！王一博，你就是嫉妒他比你先进公司，嫉妒你爸疼他，所以才设圈套害他！我告诉你，你把一航放出来，不然我就去王氏集团闹，去你爷爷面前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东西！”

“你尽管去。”王一博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王氏集团现在由我接管，老股东们都清楚王一航做了什么，你去闹，只会让他罪加一等。至于爷爷……”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爷爷最看重家族声誉，要是知道王一航把王氏的脸丢尽了，只会比我更生气。你以为你去告状，能讨到好处？”

李女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知道王一博说的是实话，老太爷向来公正严明，当年就不待见她，要是知道王一航犯了这么大的事，绝对不会轻饶。

可她不甘心，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现在被关进去了，她的靠山也就没了。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肖战，像是找到了新的发泄口，指着他骂道：“还有你！你这个狐狸精！肯定是你撺掇王一博害一航的！一航当初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帮着外人害他！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肖战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尖冰凉。他没想到李女士会突然迁怒于自己，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还没等他开口，王一博就往前一步，挡在了他身前，眼神冷得像冰：“嘴巴放干净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骇人的气势，李女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肖战是我的人，轮不到你教训。”王一博的目光死死盯着李女士，“王一航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跟任何人都没关系。你要是再在这里撒野，我不介意让保安把你‘请’出去。”

“你……”李女士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放肆。她看着王一博冰冷的眼神，知道这个男人说到做到，真要是被保安赶出去，她就更没面子了。

她咬了咬牙，放狠话道：“王一博，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会想办法救一航出来，到时候让你加倍偿还！”

说完，她狠狠瞪了肖战一眼，转身狼狈地冲进了雨幕里。

玄关的门被关上，客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声。

王一博转过身，看到肖战低着头，双手还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他沉默了片刻，走过去，递了一张纸巾给他：“别跟她一般见识。”

肖战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愤怒，还有一丝茫然。他接过纸巾，低声说了句：“谢谢。”

张妈连忙过来收拾残局，叹了口气：“这李女士也太不讲理了，二少爷，您别往心里去。”

王一博没说话，只是看着肖战略显苍白的脸，眉头微蹙。他知道，刚才李女士的那些话，肯定让肖战受了委屈。

“早餐好了，先吃饭吧。”他率先打破沉默，转身走向餐厅，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

肖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刚才王一博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跟着王一博走进了餐厅。早餐很丰盛，却没人有胃口。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气氛依旧有些凝滞。肖战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到他盘子里：“多少吃点。”

肖战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男人已经低下头继续吃饭，侧脸依旧冷硬，却让人莫名地觉得有些心安。

他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了那块煎蛋，温热的食物滑进胃里，似乎也驱散了一些心里的寒意。

他想，或许事情结束前，他真的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而王一博，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