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掌机塞进清洁桶底部的暗格，桶里装着半桶消毒水。他左手握紧拖把，右手插在裤兜里，指尖一直贴着那枚钛合金骨钉仿品。会展中心B区侧门的监控探头转过去的一瞬，他低着头走了进去。

走廊灯光昏黄，地面反着湿痕。他沿着墙边走，拖把划过地砖的声音很轻。主厅在前方三十米处，门缝透出红光。他停下，假装擦拭墙面，从袖口拉出一截导线，连上掌机遥控键。镜头对准主厅方向，开始录制。

画面里，记忆容器站成一排，胸腔芯片规律闪烁。他们的脸他都认识。中间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领口绣着“幼儿园李老师”。左边是“小学张校长”，右边是“中学周主任”。他们不是随机选的。楚家把他女儿成长路上每一个重要节点的人都复制了。

陆昭调整焦距，想抓取芯片上的编号。就在他按下变焦键的瞬间，掌机震动了一下。不是系统提示音，是一种高频的、持续的嗡鸣。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头顶的灯灭了。

三道人影从不同方向逼近。没有脚步声，但他们移动的速度很快。陆昭后退一步，背靠墙壁。三人呈三角站位，把他堵在走廊和消防通道之间。

最前面那人抬起手，后颈的绿光骨钉泛起微光。陆昭低头看掌机，屏幕已经全是雪花噪点，录像中断。他快速按重启键，没反应。信号被干扰了。

右边那人伸手朝他胸口探来。陆昭侧身躲开，把清洁桶踢翻。消毒水洒了一地，地面变得湿滑。那人脚下一滑，动作慢了半秒。陆昭抓住机会往消防通道退，但身后门被锁死。

三人重新合围。

他靠在墙上，右手护住掌机，左手摸到耳后的银质骨钉。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他轻轻碰了一下。这是女儿留下的东西，不能丢。

中间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从老旧录音机里放出来的：“交出设备。”

陆昭没说话。他知道这些人没有意识，只是执行命令的工具。但他们能精准锁定自己，说明背后有更强的控制系统在运作。

左边那人突然抬手，掌心出现一枚骨钉仿品，和他桶里那枚一模一样。他把骨钉举到眼前，绿光一闪，陆昭的掌机突然自动亮起。

一道红色激光从掌机底部射出，在水泥墙上灼刻出字迹：

【拍摄楚望舒正面影像】

【奖励：解除当前追踪】

字迹清晰，边缘还冒着细微白烟。几乎同时，掌机恢复信号，录像重启。

陆昭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系统在危急时刻更新了任务优先级。新的指令覆盖了原有的锁定状态。他不再试图突围，而是把镜头转向中间那人，低声说：“你们现在，就是他的替身。”

那人瞳孔忽然失焦了一瞬。

陆昭抓住这个空隙，迅速切换拍摄模式。他需要一张楚望舒的正面照，只要一张。他记得直播里他的站位，拍卖台中央，金丝眼镜，红底西装内衬。只要拍到那一面，就能脱身。

他一边后退，一边用余光扫视周围。消防通道狭窄，两侧是管道和电箱。天花板上有通风口，但他够不到。地面湿滑，行动受限。三人步步紧逼，动作依旧同步。

他把掌机举到胸前，镜头对准前方。他知道现在不能跑，一跑就会触发追击程序。他必须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在控制中。

“你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他问。

没人回答。

“我女儿，陆小满。她五岁那年画了一幅画，画的是你们这样的三个人，站成三角形，围着一个爸爸。”他继续说，“她给那幅画起了名字，叫《坏人别动》。”

中间那人脚步顿了一下。

陆昭立刻按下拍摄键。掌机发出轻微的“滴”声，进入待录状态。他需要等一个机会，等楚望舒出现在画面里。

可这里没有楚望舒。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如果拍卖会已经开始，楚望舒一定在主厅。那里有直播设备，有投影屏，他或许能通过监控画面捕捉到他的正脸。

他慢慢往电箱方向挪，手指摸到配电箱的把手。只要切断局部电源，主厅的屏幕可能会闪一下。那一瞬间，监控画面也许会切回现场。

他握住把手，用力一拉。

电箱发出“咔”的一声，但灯没灭。系统有备用电源。

三人同时抬手，掌心的骨钉仿品齐齐亮起绿光。陆昭感到掌机再次震动，屏幕边缘开始出现裂纹状噪点。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把掌机贴在胸口，腾出双手。他不能再藏了。他必须主动出击。

他猛地冲向左边那人，借着湿滑的地面滑行，险险避开抓来的手。他扑到墙边，抽出一根消防水管，用力砸向头顶的通风口格栅。

“砰”地一声，格栅脱落。他跳起来抓住边缘，正要往上爬，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三人已逼近到两米内。

他单手吊在通风口，另一只手掏出掌机，对着下方连续拍摄。镜头扫过三人的脸，扫过后颈的骨钉，扫过他们西装内衬的名字。

就在这时，掌机屏幕突然跳出一个弹窗：

【检测到高密度人脸数据】

【是否启动面部匹配？】

陆昭毫不犹豫点了确认。

进度条开始加载。1%……5%……12%……

三人跃起扑来。

他松开手，摔在地上，翻滚一圈护住掌机。背部撞上电箱，肋骨处传来钝痛。他咬牙撑起身子，发现掌机还在运行。

匹配进度：47%……

他抬头，三人已围成半圆，缓缓逼近。

他把掌机举到面前，镜头对准他们的眼睛。他知道这些容器模仿了亲人的行为模式，但他们的眼神不一样。空的，像玻璃珠。

68%……

他忽然想起什么，快速翻出涂鸦本的电子扫描页。小满画的那幅《坏人别动》，三个大人围着爸爸。她用红笔圈出了他们的领口。

她说过：“爸爸，坏人衣服里面有名字。”

91%……

掌机震动，匹配完成。

屏幕上跳出三行字：

【行为模式匹配度：87.3%】

【基因残片比对：存在楚家标记】

【判定结果：非原体，为记忆容器】

几乎同时，墙上的激光文字开始闪烁。

【任务更新中……】

【目标：获取楚望舒正面影像】

【倒计时：00:02:15】

陆昭喘着气，靠在墙边。他知道这倒计时一旦归零，任务失败，情感值会被扣除。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他抬头看向通风口上方的管道。那里有一面反光的金属板，可能是空调出风口。如果角度合适，也许能照到主厅的画面。

他站起来，把掌机绑在拖把顶端，举起，对准金属板。

镜头转动。

画面里出现了模糊的倒影——红光背景，中央站着一个人，金丝眼镜，红底西装内衬。

是楚望舒。

陆昭立刻按下拍摄键。

掌机发出“叮”的一声，屏幕弹出提示：

【影像采集成功】

【正在传输至系统】

【追踪状态解除中……】

他松了口气，正要收回拖把，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咔嗒”一声。

通风管道的盖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只手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