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觉得搞笑极了，可实在累得笑不出来。

张大帅来来回回地让他唱那几出戏，唱得他心都要吐出来了。

“快去找大夫！还不去找大夫过来？”张成岭从人群里挤出来，急得脸都红了，“师父？你还好嘛？”一边说着，眼睛里的小金珠子就要掉下来。

”一个男孩子，哭什么？”周子舒哑着嗓子教训他。

他虽然是个戏子，也收了张成岭做徒弟。可唱戏是童子功，他已经过了最好的学习年龄，在山河庄也就是混个日子。

山河庄里总是有人暗地里劝他，有机会的话还是再收一个徒弟，这种傻愣愣的奶孩子已经不能继承他的衣钵了。

可周老板不在乎这些，他收徒弟完全就是看眼缘，除了张成岭，还没有人入得了他的眼。

“这外面的军阀已经打进来了，还在不停地喊打喊杀，感觉比张大帅那些人还要野蛮。”

　　“听说这次的军阀姓温。”

　　“这个姓挺少见啊！”

　　“说是从上海一路打过来的，谁知道呢？”

　　“这么厉害的人物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啊？”

　　“害，这年头，有点兵就称自己是军阀了！”

　　“是啊，世道乱了呦！”

　　周子舒躺在炕上往天，他觉得有点饿了，想喊成岭给自己端点吃的过来。

可张成岭听着外面的声音入了迷，探头探脑想出去看看。

“师傅？你说，这次这个军阀能在北平城待上多久啊？”

　　“我哪里知道？”周子舒反驳了一句，翻了个身想起来。可手上实在没有力气，嘴也有点发干，一次竟然没成功。

张成岭这才反应过来师傅是不想躺着的。也是，他师傅最是折腾，哪里能在乖乖躺着休息？

　　“师傅，你不会是想今天晚上就开嗓吧？”张成岭扶着人坐起来，感觉这段时间不见，他师傅瘦了不少。

“我这还哑着，怎么给座儿们开嗓？”周子舒扶着徒弟的手站起来，腿上没力气，整个人都压在小孩子身上。

可张成岭没什么不耐烦地模样，撑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师傅往外走。

“师傅？你走出来想干嘛？”

　　“我饿了……”

　　“那我直接把吃的给你端上来不就好了？”

　　“出都出来了。”

　　温客行确实是上海洋派家庭出身，派头要和其他的那些军阀不太一样。

他换了一身普通的西装和阿湘两个人出了宅子。说是要去见识一下周子舒，可两个人谁也不认识路。于是走到后来，阿湘这才发现温客行其实就是在乱转。

她推开了一个要扑倒在自己身上的人，表情有点嫌弃，“主人！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

　　“不认识……”温客行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笑，“这种提前找路的事情不是你应该干的活嘛？”

　　“啊……”阿湘这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转了转眼睛，“这北平城里都是胡同，我就算先去找了路也不一定回得来。要不我们就随便逛逛吧？”

　　温客行也没反驳，跟着阿湘慢悠悠地走。

军阀攻进来了，这种事情对北平的高门大户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外面该打就打，可他们的宅子门口都是拿着枪支的下人。

温客行这样的装束像是一个留学回来的先进青年，阿湘长得也好看。可这一对高颜值的男女并未在街上受到什么瞩目。

烧杀抢掠就在身边，可两个人没事人儿一样的路过了。

“主人，你说这战火里幸免于难的都是高门大户，这山河庄一个小破戏子的地方估计也没什么人了吧？”

　　“我哪知道？一会看见了不就知道了？”温客行提不太起来兴趣，这个男人对什么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永远不让别人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阿湘跟在主人身边这么久早就习惯了温客行的做派。

……

　　“那就歇两天，”张成岭看着师傅喝下了一碗清粥，抬着手把空碗接了过来，“反正师傅的嗓子为还不行，调理几天有什么不可以的啊？”

　　“看来这个温司令也是一个不懂戏文的大老粗一个，这要是别的那些懂行的人早就过来把庄主请过去了。”

　　山河庄的人对周子舒的称呼不一样，别人家都是叫班主儿，只有他们叫周子舒这个老板，庄主。

“说不定还没腾出来空来呢？这外面打仗打成这个样子，他一个司令怎么也不好意思现在坐下来听戏吧？”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周子舒坐在那里听着，这要是他就好意思听，反正仗都已经打完了，这种收拾残局的小事交给下面的人办不就好了？

　　不然还当司令干嘛呢？

　　他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谁也没和谁说。毕竟现在北平城的普通老百姓还都是讨厌这种军阀的。

他还要靠着这些座儿们挣钱呢，不能得罪了。

……

　　主仆两人在山河庄门前停了下来。

这庄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是正经北平的老式建筑，大铁门紧紧关着，像是从里面上了锁。

“主人，你等一会，我这就把门敲开。”阿湘有点兴奋，没想到也是撞大运，两个人顺着这条路走到头竟然误打误撞地找对了地方。

“等一下，”温客行挡在了阿湘面前，“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一点我的温文尔雅都没学到？”

　　阿湘撇了一下嘴，不明白温客行这是又要抽什么风，“我就是要上去敲个门嘛？哪里就不温文尔雅了啊？”

　　“这大正午的人家锁了门就表示现在不方便见客。”

　　“哎呀！那把他喊出来不就好了嘛？”阿湘上去就是一脚。

大铁门叮铃咣啷地震了半天。

温客行拦也没拦住，本想着这个唱戏的应该也是个重视繁文缛节的人，谁知道过了一会，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乖乖巧巧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咦？这戏园子里怎么还有小孩啊？”阿湘退开了一些，“我们是来找周子舒的！”

　　张成岭盯着门外的两个人看了看，心里觉得这两个人真没礼貌。